第 64 章 第六十四章(3 /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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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为某一天,玳王能在想要“洒脱率性”时,忽地想到那句稚幼孩童都诵读过的经书中关于“率性”的阐发——「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或他那时能将胸中荡涤的情绪略一中和。那一点中和,即能保全一些性命的生与育养。
  但对于玳王来说,以冉老大人为首的这群大臣们实则是想抹杀那个“原本的他”。
  他们不管他本来有怎样的性情与喜好,厌恶什么,惧怕什么,希望什么,只拿同样的一套来向他念叨。
  只管让他喜不外露,好不彰显,不偏不倚,不咸不淡。步履徐徐,笑容恬然,眼神祥和,气韵柔澹。一举一动,一吐一纳,言语的每字每句,都合乎模范。只心存仁慈宽厚,仅念着恭谨忠谦。
  如同把形状嶙峋的矿石,熔炼成汁,再倒入砂模,范铸成一个合乎准则的器皿或偶人。
  不单是玳王,可能很多人,都曾有过,或正在有如此的困惑。
  从出生起所学的种种,所立的志向,所行的生计,所成的家业,究竟是为做一个与他人一样的人,还是成就自我?
  连兰珏,也曾在夜半灯下,熬红眼用规矩的馆阁体写着可能上司看也懒得看,一卷就丢进卷宗库一万年也不会再被翻开的例行公文时,蓦地想,自己拼命读书,费劲心血气力,换得当下,是否是真正想要。
  此刻之我,与之前之后在这个位置上的其他人,真的有所不同?
  这世间,有哪里是非我不可的?
  何处何人离不得我,而我又离不得谁?
  这时夜风送来兰徽嗷嗷的啼哭,夹杂着乳母安抚声。
  兰珏心中方才一敛。是了,当下儿子还离不得我,得我养育。
  但又忍不住顺着想,若自己也没了,柳家会养兰徽,这孩子总能在世上找到挣扎活着的门路吧。
  只是必会很辛苦,与跟着他的亲生老父亲,定是不一样。
  不说种种经历,长大后的性情喜好,肯定也截然不同了。
  即如眼前这篇公文,谁写都差不多,但绝非完全一致。笔迹仍有区别,词句也简繁略有差异。
  这么想着,兰珏便兀自笑了一声,又振奋精神,卷袖蘸墨,继续挥毫。
  将思绪收回,兰珏看了看此刻说不上话,只能瞪着眼站在一旁的兰徽。
  一眨眼,长这么大了,已经开始考虑将来娶媳妇的事了。那么,当下或来日,可能也会想。为何非得与旁人一样?
  为什么必须要遵守一定的规则,做某些应该做的事。
  那些“必须”与“应该”真的是必须应该?
  矿石,能否选择不被冶炼,只做一块嶙峋的石头,独一无二,自由自在。
  “殿下所言,臣极是钦服。方才提及种种,更令臣想起一些事。”
  兰珏从袖中取出一枚他本不打算拿出的道具。
  兰徽的心狠狠一缩,收到浪无名喜悦的视线。
  不好,爹爹把铜钱掏出来了!
  “殿下身在尊位,心系天下,想来每时每刻都在记挂民生。譬如,进膳时会想着百姓的耕种与畜牧;冠服时挂念着桑麻纺绩的辛劳;这一枚铜钱,殿下见之,会想到朝廷铸币与流通的规制,百姓的生计和柴米物价。所以方才一路行来,臣但有所问,殿下都能赐答。”
  启檀挑一挑眉,一副孤静静听你扯的表情:“嗯。”166小说
  兰珏接着道:“臣斗胆逾越,不敬举比。寻常人等,应不能在饮食、穿戴时如殿下一般思量。取钱付账,接到酬款时,亦不会对一枚钱的来历、铸造等等多有思想。”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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