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第六十章(3 /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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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邰微颔首:“哪条街,哪道巷?”
  羊猛有些无措,石奎咳嗽了一声。羊猛醒神,忙答:“禀大尹老爷,小人的儿子与儿媳在桐庐县城南蜜梨巷。娘子与闺女住在不远的花茶巷。”
  冯邰问:“房是租的还是买的?”
  羊猛再顿了顿,道:“小人儿子与儿媳住的小院子是买的,亲家帮衬了不少。婆娘与闺女住的那两间小屋是租的。”
  冯邰接着问:“屋主叫什么?做何生计?”
  羊猛道:“回大尹老爷话,屋主是个寡妇,姓钟。她男人早逝,儿子都在外做生计,女儿也嫁得远,守着一个独院嫌空旷,就隔出两间成一个单院出租,原是亲家母推荐,小人也觉得娘子与闺女一同住那挺好,就赁下了。”
  冯邰再微颔首,转向谢赋道:“本府偶尔起意,与证人闲话两句,耽搁了堂审,你且继续。”
  谢赋先时没能明白府尹大人问这几句用意何在,听着听着却有了几分猜测,便顺着道:“证人,正好本衙也疑惑,为何你与妻女不在一处呢?或接她们到你身边,帮你缝补浆洗。或你也去南边做事,严州府临近苏杭,富庶之地,凭你手艺,在当地找个活,全家团圆,岂不和美?”
  羊猛苦涩道:“大人当真不知俺这样小小草民的苦处。像小人这个岁数,哪有那么多活好找?京城与京郊一带当真是工钱最高的地方了。不然小人的妻女也租不起桐庐县的屋。能找着现下这份工,小人只当是烧了高香,只要东家不撵,干到八十俺也继续干。也就是为着这口食,小人没敢认老散,也没告知他家人,是小人错了,小人有罪!”
  唉,众生碌碌,谁又不是为了口中食手中利在奔波?人与鸟兽,实本无异。谢赋心中自在唏嘘,安静了一时增儿复又开始叫嚷。
  “说了这半晌,与小人有什么干系?只当这位羊爷数年前在码头当真见过我,便说我与姓散的勾结谋算东家,还谋财害命?听他这大半天的言语,之后里头可曾有我一丝一毫的事儿?县丞大人明察秋毫,张老爷更是精细善谋,请给小人剖析剖析!”
  谢赋与张屏视线一对,即将惊堂木又轻轻一拍:“张屏,既然疑犯执意要与你对峙,你且说来。堂上诸人你也可随便交谈。”
  张屏未理会嗷嗷乱嚷的增儿,却问贺庆佑:“请教贺老板,五六年前,增儿有无去过宝通码头?”
  贺庆佑道:“回先生话,罪民对伙计的事不大上心,不知他当时在作甚。但小店的确一直在宝通码头进货,尤其深秋、冬季及初春时节,连菜蔬肉蛋也有一部分打那边进的。譬如河鲜羊肉,本县产的不如外地运来的鲜美。若是预定的金贵食材,像海货珍腊之类,会直接送到店里。其余的,多是派帮厨与伙计前去采买。”
  张屏再问其余伙计:“增儿曾与在下说,散材第一次到店里吃饭时,由他侍候。即是他那时做跑堂事务。此前几个月,是否也是如此?贵酒楼的跑堂能帮厨房买菜?”
  几个伙计面色各异,其中一个年岁大些的道:“禀先生,小的记得,增儿此前曾帮厨房进过菜。他有段时间想学做菜,就求了掌柜,去厨房做学徒。当时他跟的应该是现在的二厨莫师傅。大人老爷们和先生可再传莫师傅来询问。”
  另一小伙计道:“小的也能作证,增儿在厨房学了半年左右,老犯错,总挨责罚,就说挣的还不够罚赔的,觉得自己不是那块料,又央告掌柜,重新回来跑堂了。之后没几日,那怪客就来了。小的记得,当时大掌柜觉得那客人不对劲,让我们都留意着,他自告奋勇说,这个客人看着不好缠,就由他接了吧,当是回来的磨练。”
  增儿大哭:“怎么一个个恁好的记性,寻常人莫说几年前,几个月前的事儿都记不明白呢。明明就是串供编造!三人成虎!他们知道得罪狠了我,这是不欲让我出这公堂了啊啊啊——”
  作证的小伙计无奈:“我们怎会这么缺德,公堂之上撒谎要被问罪的。就为冤枉一个你,搭上我自个儿,值什么!店里有点卯册。回去一翻,你哪年哪月哪日,是在大堂还是厨房上工,几时下工,同谁去了哪里进菜,买了多少食材,花了多少钱,都明明白白。黑纸白字,总做不了伪的。”
  贺庆佑也恍然道:“是了。罪民一时昏头,忘了这些都是能查的。店中十年内的账目和这些册子,都保存着。大人们可随时派人去小店拿取。”
  谢赋立刻吩咐衙役。
  冯邰淡淡道:“县衙看来人手不甚够,本府带来几人,也可派遣。”转向燕修,“你且出去分配。但你自己不必去,稍后回来。”
  燕修领命出去,这厢增儿再嚷:“那又怎样?我几年前是在厨房当过学徒,去码头进过菜,但从不曾记得见过这位羊爷和那个死人!码头上每天多少人在,店里每回也去好几个人,怎就说我是他的同伙?!除却这姓羊的一面之词,可还有其他人证物证?”
  那工头石奎突然道:“禀大人,小人也能作证。”
  增儿一呆。
  谢赋皱眉瞧瞧录册:“你是宝通县人士,如何能作证?”
  石奎道:“回大人话,正因小人是宝通人,方才作得证。大人可去宝通县衙调看小人户册,或向他人询问。小人的舅爷做粮行生意,在宝通码头有个粮仓,叫盈得溢。当年小人就在那里帮衬,外地运来的粮食到码头,让人搬运入库就归我管。当日羊猛与他那位同乡在码头找活,找到小人这里过,但我们这里搬运一般都有固定的人,有工头带。只在缺人手的时候找过羊猛两回,他那位同乡脸上胎记有些类似洗掉黥面后的印子,我就没敢雇过。”
  增儿咆哮:“那我呢?说半天又哪有我的事?!”
  石奎却仍是毕恭毕敬向冯邰、沈少卿与谢赋道:“小人话说得囫囵,且有些乱,求大人们宽宥。这位小哥东家的酒楼当时是在码头最大的货行大宝发进货,大宝发的粮食库房离着小人舅爷的仓房不远,他们来往取送,经常照面。实不相瞒,小人还想帮舅爷揽他们家买卖,可惜人家没瞧上。小人还记得,他们那时来取货,多是一位姓莫的白白胖胖的师傅,与一位姓米的小掌柜,据说是这位老板的外甥,身量中等,细眉眼,左眉上有一颗痣,这两人主事。身边一般带着三四个伙计,伙计常换,但那年的年前和年后初春几个月,这位小增哥来得挺勤。另还有一位小田哥,一位姓左的小哥,也常见。小田哥比这位小增哥矮胖一些,笑起来挺憨厚。姓左的小哥,小人记得,人黑些,鹰钩鼻子,讲话带点儿南边口音。”
  增儿睁大眼怪叫:“娘啊,这还是人心人脑么?比账本记得都清楚!我晓得了,你才是那诈我们东家的匪徒吧!把我们酒楼的底摸得太透了。码头上每天得多少人同你打照面,你各个都摸底,就是为了做那见不得人的勾当吧!”跟着重重磕头,“求青天大老爷们明鉴!”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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