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夏(二)(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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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喀嚓。”
  伴着爽脆的汁水声,银晃晃的刀尖刺破苹果皮肉。
  徐逸州斜倚在床头,望着窗外翻卷的乌云,天色低沉且厚重,预示一场暴雨将至。
  窗子关得很严,夹层的防弹玻璃隔绝外界,扯拽着杨树尖的飓风掀不起内室一层薄薄的窗纱。院内奔忙的花匠保洁的脚步人声也都大幅削弱,若不仔细留意,倒会错觉这世界祥和得很。
  有股淡淡的甜在空中蔓延着,很清新的味道,让人想起轻盈的初夏,比那灰沉沉的云可爱许多。于是徐逸州收回视线,转过头来。
  病床边的不远处一张白橡木方桌,有人正低着眉眼,仔细而虔心地为他削一只苹果。
  他目光掠过她纤细的手指,追随那条蜿蜒的苹果皮逐渐探入纸篓,越来越长,越来越长,最后“啪嗒”一声,掉了进去。
  人们往往如何打破尴尬的沉默?忘了什么时候唐秘书讲笑话似地跟他说过,找不到话题的时候,十个人里边有九个半会聊聊天气。
  徐逸州咳嗽一下:“变天了。”
  大概是懒得应声,希遥淡淡点了点头。
  他又接着问:“有没有带伞?”
  大概是又觉得摇头太费力,希遥动动嘴唇:“没有。”
  徐逸州吐一口气:“嗯,那待会再让小唐把你送回去。”说完,他自己一笑,“你这孩子,这么大人了还是马马虎虎的。可真……”
  这回又是怎么样的大概?他很有自知之明,猜想大概她心生烦恶,所以才连那施舍般的、爱答不理的回应都没了。
  任凭他未说完的半句话悬在半空。
  无声无息,也无动于衷,希遥兀自将刀刃埋进浅黄的果肉,几下动作干净利落,苹果块接二连三地跌滑进盘里。
  等将沾满汁水的水果刀搁在桌面上,她才终于慢慢抬起眼来。意外也并不意外地,她看见徐逸州神色不算失落,反倒若有所思地捻着手指默算,原来是忽然想起别的事。
  “一,二,三……”
  垂暮老人与垂髫幼童有相似之处,同样软弱的灵敏度与智力,采用同样原始又笨拙的计数方式。
  希遥默然看着徐逸州花白的发顶,他粗笨的拇指从食指依次触碰到无名指,算了三遍,确认无误后才缓缓对她说:“旬大那个教授,进去整三年了。”
  捏着果核的手微顿,果肉与牙齿交融,冰凉中带丝酸楚。希遥听完那话不知不觉出了神,徐逸州又说:“日子真快,再有七年,就该出来了。”
  知道她不会做声,他微微一笑,摸着下巴沉吟:“可那又怎么样?路还长着。就是出了狱,他也别想好过。”
  他语气很玩味,眼尾带着笑意。希遥倏地抬眼望过去,见他笑起来的模样冰冷又骇人,心想原来心狠手辣的公子哥,吃斋念佛也不足镀金,这么多载岁月过去,还是甩不掉从前那副地痞流氓的影子。
  她皱起眉:“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徐逸州和蔼笑着,偏头看向黑檀木架上氤氲烟气的一尊泥塑像,“法治社会了,我一个手无寸铁的老人,能做什么?”
  聊不下去,希遥笑一声,扯扯嘴角别开眼。
  半秒的沉默弥漫在两人之间,她也望向那尊观音像。翠绿新鲜的柳条在净瓶中软软拂下,她记起曾听花匠说徐先生房里的柳枝清水每日一换,绝不可见枯黄。
  虔诚至此,本来够感人,可惜她没有信仰,也不理解。
  看着那被折断来聊表心意的生命,只觉得罪过。
  苹果核丢进纸篓,希遥站起身,顺带着左手端起那只白瓷盘。慢慢走到床边,她将盘子放在折叠桌上,朝徐逸州的方向推送时,盘底划出一条弯曲的水迹。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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