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8 / 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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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云踌躇着说:“真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教你一个诀窍,既然你是答定公,不妨从原诗上面找一处着手,人、时、地都可以。譬如,他说江上女儿,你就用江上女儿作为自称来回答。”
  小云细细想了一下,大有领悟,脱口念了一句:“江上小楼两不眠。”
  魏仲英大喜。“好极,好极!”他略停一下说,“不过‘小’字一定要改,为什么呢?因为第一,‘小’字不响,这里一定要用平声;第二,小楼是春天的典故。”
  “嗯,嗯,”小云很快地说,“用高字如何?”
  “高字好,江上高楼两不眠,很响,而且高楼有望远之意,两相呼应,是酬答的正格。”
  得此鼓励,小云大为兴奋,但一想到第二句,立即发生了困难。“老师、老师!”她向走至窗前闲眺的魏仲英喊道,“‘眠’字什么韵?”
  “噢,”魏仲英走过来说道,“我还以为你是步韵呢!‘眠’字一先;先韵宽得很,大概你想得到的,与眠字声音相近的字,十九是一先。”
  小云点点头,复又苦思。时间过得很快,她自己不觉得,魏仲英也有耐心等。但跑堂的不免奇怪,在门外张望了好几遍,只见小云口中念念有词,有时微笑,有时发愣,而魏仲英意态悠闲地喝着酒,实在想象不出是怎么回事,终于忍不住闯了进去。
  “小云姑娘,”他问,“还要添点什么?”
  小云神思不属,为他打断了思路,微感不悦,因而瞠目以对,不曾搭腔。魏仲英便开口说道:“来个‘冰碗’,再要一碗八宝绿豆汤。”
  “是!”跑堂的快快地答应着,因为他仍旧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老师,”小云突然眉开眼笑地,“到底让我弄出来了。要不要念给你听听?”
  “当然。”
  于是小云从头念起:“江上高楼两不眠,飘零身世枉华年。幽思欲寄从何寄?独对诗裙只自怜。”她又加了一句:“作得不好。”
  “你刚学诗,还谈不到好不好。”魏仲英率直答说,“破题儿第一遭,能作得这样,也很难为你了。”他又念了一遍说:“何不直道相思?”
  “你是说把幽思改为相思?”
  “是啊。既云幽思,唯恐人知,欲寄的字样,便用不上。”
  “好!相思欲寄从何寄?”小云又说,“不妥当的地方,你要替我改。”
  “独对不大好,跟下面的自怜犯重了。”
  “噢!”小云凝神想了一下说,“老师说得不错,自怜当然是独对,改什么好呢?”
  “改检点吧!”魏仲英说,“检点有动作在内,相思欲寄无由寄,只好把你的杏黄裙子拿出来看一看,聊寄相思。”
  “是,是!改得好。还有,枉字我自己觉得不好,可是想不出应该怎么改?”
  魏仲英略略想了一下说:“改损字吧。”
  魏仲英认为小云应该就笔将这首诗写下来,寄给龚定庵,这样处理,具有多重作用:第一,当然是表示小云已愿委身;其次,龚定庵诚为小云所批评他的,到处留情,但他对藏诸金屋,却相当慎重,所以小云的这首诗,可以视作一份正式的“试卷”,龚定庵这个“考官”,必须决定是否“取中”,倘或他对小云只是“偶逢锦瑟佳人问,便说寻春为汝归”,仍旧抱着“不留后约将人误”的宗旨,那也就不必枉抛心力来做蹇修了;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种作用,龚定庵一家,女眷都通翰墨,小云初学为诗,便楚楚可观,这可以使得龚定庵在向老父请求,妻子商量,欲迎小云进门时,比较容易商量。
  小云对后面两层作用,自然想象不到,但这首诗作为相思之寄,她是很清楚的。同时她也了解,魏仲英要她这样做,无疑要她作一个愿嫁龚定庵的承诺,所以需要慎重考虑。
  考虑下来,决定接受要求。
  “来人!”魏仲英将跑堂的喊了进来,“你拿副笔砚来,再要一张好纸。”
  “笔砚现成,好纸要去买。”跑堂问说,“买多大的纸?”
  “好的信纸就可以了。”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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