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寰(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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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他嗓音愈发滞涩,不由自主地闷咳起来,到最后只能从喉咙深处发出破败风箱似的“嗬嗬”声,殷红的血喷出来,溅在寒玉棺内壁与谢青旬的玄衣之上。
  正值辰时,天色却倏然晦暗如末世,血色的闪电撕裂长空,惊雷一个接一个炸开,骤雨倾盆而下,风声如百鬼夜哭,在这千里冰封的寒冬腊月显得诡异而凄厉。
  谢青匀仿若有所感应,猝然抬头望向窗外,便见谢青旬六岁时手植的那棵梧桐树被一道霹雳击中,那高大粗壮的参天之木眼看便要倾倒。
  谢青匀双瞳猛地圆睁,疯魔一般向庭中奔去,纪予回连忙死死拽住他,谢青匀血液还在不住地自唇角蜿蜒而下,他极力挣扎着,撕心裂肺地喊:“阿旬……阿旬!!!”
  可整整一年心力交瘁,谢青匀体力已大不如前,只能徒然望着那梧桐树轰然倒下,尽成焦黑一片。
  电闪雷鸣之下,他面色惨白地望着前方,发丝凌乱,双目赤红,仿佛下一瞬便会泣血而亡。
  静默良久,谢青匀忽地起身冲进书房,自暗格里取出一个柏木匣,解了上头的玲珑锁后打开,便见匣中卧着一封未拆的信,信封边缘因年深日久已略略泛黄。
  谢青匀抖着手撕开,里头唯有一张薄透的小笺。
  “姑射之骨,凡世难奉。尘梦终醒,且赴琼楼。”
  ——
  霍云收自谢青旬归国之后便愈发焦躁。
  他无数次想过要抛下番兰去找谢青旬,可谢青旬每每传信过来,都是报过平安后再叮嘱他务必不可轻卸责任,他识得此确为谢青旬亲笔所书,再者说来,纵使不是出自谢青旬之手,也是谢青旬所期许的。
  可入冬后他渐渐噩梦缠身,即便继续留在番兰,这般神思不属也于政事无益,遂遵从本心,由先前所择一心地仁善的族弟霍云翳暂代朝务,自己则星夜兼程赶往上郢。
  然事与愿违,今岁的雪那般频繁而来势汹汹,暴雪塞途,马匹着实举步维艰,原本快马无需一月即至的路程硬生生翻了番,霍云收牵马在没过双髌的深雪中艰难跋涉时,心头渐渐漫上一片冰冷绝望。
  上郢的巍峨城门近在眼前时,霍云收却听到了城中寺庙、道观、庵堂齐鸣的钟声,低沉而哀恸,在上郢大街小巷回荡着。
  ——依大承之礼,若有国丧,则鸣钟叁万杵。
  霍云收有些发懵地坐在马背上,身子晃了晃,魂不守舍间,握着缰绳的手无意识地松开,他从马上倏地坠下。
  骨骼错位的声响清晰传来,霍云收以仰躺于地的丑态望着守城侍卫额上所系的缟素,只觉便是天塌地陷,亦不及此刻摧心剖肝之痛。
  ——
  谢青旬的丧仪一切从简,谢青匀知他喜静,且连月落雪致五谷歉收、民生凋敝,他也定不愿再行铺张,故而免了百官与宗室哭灵,不设几筵,惟令军民着丧服,一月内暂停笙歌嫁娶便罢。
  霍云收艰难行至思贤殿,先是瞧见那横亘于地的梧桐树,又见菱枝坐在门槛上神情悲戚,霍云收默了默,向菱枝走过去。
  菱枝连日来哭得太狠以致视线有些模糊,好容易看清来人面容,着实有些意外,然霍云收已非当初的十一公子,番兰也不再是属国,菱枝昏沉的脑海一时想不出该如何称呼,便只福了福身道:“您这是……”
  霍云收喉结滚了滚:“谢青匀在哪?还有……他呢?”
  菱枝闻言又不禁垂泪,轻声道:“他们不在宫中,在……”
  ——
  时间倒回至一个时辰前。
  菱枝捧着殓服对棺前的谢青匀哀声道:“陛下,该给殿下换衣裳了。”
  谢青匀木着眼随手接过,给谢青旬穿上,可手忽然顿了顿,愣愣问道:“何以是左衽?”
  “回陛下,殓服都是左衽。”
  谢青匀摇头,茫然道:“阿旬不过是睡着了,姑姑作甚咒他?”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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