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萝赋 第14节(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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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泓一哂,道:“那卢敬之呢?”见阿宝面色陡变,继续说道:“便是没有这两人,我也不会娶你!”阿宝站起身道:“我确实心中另有他人,但既然决定与你成亲,此生便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你若不愿,直说就是,为何要这般羞辱我!”
  季泓看了她片刻,摇头笑道:“谢谨居然会有你这样的女儿……”阿宝一愣,问道:“你认识我母亲?”季泓道:“你母亲自幼长在我家,我怎么会不认识。”阿宝知道母亲与他的兄长有过婚约,却不知母亲竟然在他家长大。季泓看了看她的表情,说道:“看来你家大人果然什么都没有对你说。罢了,今日就由我告诉你吧。”
  他走到桌边,自倒一杯茶,轻啜一口才道:“你母亲小时候身体不好,你外祖父母十分担心,又因你们谢家自古以来男多女少,他们怕你母亲长不大,便四处寻医问药。后来遇到一个方外之士,说你母亲不能养在家中,须在南方寻一临水而居的人家寄养,待到十五岁才可回家。可巧咱们季氏世居江陵,又与谢家关系亲密,因此你母亲便被送到了我们家。”
  阿宝听得发愣,这些事情不仅父亲,连谢老夫人都没有同她说过,不由问道:“我娘亲在你家一直住到十五岁?!”季泓道:“正是!与我大哥青梅竹马,两情相悦。”阿宝闻言斥道:“胡说八道!我娘喜欢的是我爹爹!”季泓冷笑道:“我就知道你要这么说。他们还跟你说了什么?说你娘温柔贤淑,对袁继宗情深不悔,为他不惜与家人决裂,为他受伤、为他身死?”
  阿宝正要点头,见他嘴角噙着一丝讥诮,怒气便涌了上来,问道:“你倒底要说什么?”季泓看着她道:“如果是谢谨,绝不会这么轻易动怒。”阿宝道:“我自然是比不上我娘的。”季泓点头道:“确实,论心机谁能比得上她。她活着时将我大哥、睿宗皇帝、袁继宗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死了这么多年,居然还能给她女儿留下一条后路。”
  阿宝忍无可忍,怒道:“住口!不准你诋毁我娘!”季泓冷哼一声道:“你娘亲最擅长的便是谋算人心,当年她利用袁继宗保住了谢家,如今又利用我大哥对她的感情,让他冒着大风险,用季家保住你。”
  阿宝忽然盯着他,季泓被她看得一愣,耳边听她迟疑地说道:“你……是不是得了……失心疯?我娘已经死了十多年,怎么还能利用你大哥的感情?”言下之意季泓已是神智不清了。季泓嗤笑一声道:“谢谨才智心计天下无双,袁继宗也是善于权谋之人,生的女儿竟是这等愚笨!”
  阿宝此刻只觉此人说话委实讨厌,不愿再与他逞口舌之快,当下道:“季二公子若无事,便请回去吧。”季泓看着她轻声道:“今日是你最后的机会!”阿宝一愣,问道:“什么机会?”季泓微笑道:“你可愿嫁给我?”
  阿宝张了张嘴,那声“愿意”怎么也说不出口。原先不认识他时,谢家与父亲都说此人如何如何好,待见了面,确实也对她温柔体贴,极为照顾,她虽然不喜欢他,但事已至此,便是为了父亲与卢缙,也要与他好好相处。今日他却说了这么一通莫名其妙的话,言语之中对母亲极为不敬,其人也不似外表看起来那般和善,心中对他十分反感,她不会作假,只能避而不答。
  季泓却道:“我知道你不愿意,我也不想娶你!我季家与谢家不同,自太宗皇帝起,便只想做闲散公侯。今上显然不是个善主,我大哥糊涂了同他抢人,我可没有。更何况,谢谨的女儿……”阿宝看着他道:“你既然不愿意,为何又要答应婚事?”季泓打开折扇摇了摇道:“长兄为父,我大哥既是兄长又是族长,他同意了我岂能忤逆。我原以为你定会跑掉,毕竟你跑过一次,谁知道你竟如此不济!”
  阿宝摇头道:“我不能逃婚,我若跑了,爹爹会伤心,舅舅会气死的。而且我也无处可去,我到哪里苏……皇上都能找到。”季泓道:“你若不走,到了江陵成亲后,我便将你关在家中,哪里也不许你去,天天折磨你,你休想我会待你好。若皇上因你而对季家有所不利,我便将你送给他!”
  阿宝叫道:“你敢!”季泓冷笑道:“为了保全季家,我有什么不敢的?便是让你神鬼不觉地死掉,我也能做到,世家豪门里这些手段向来不缺。你也别指望你爹或舅舅来救你,我既然敢做,就能让他们查不出端倪。总之,你落在我手里,便任我处置!”
  阿宝的脸都白了,胸口剧烈起伏,却说不出话来。她自幼娇生惯养,袁继宗将她捧在手心,谢家诸人当她是宝,卢缙自不用说,便是苏煦,也对她和颜悦色,何曾遇到过今日这种情况,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季泓看了她片刻,又柔声道:“你此时走了,找个地方躲上一段时间,皇上慢慢也就忘了你,你爹爹舅舅都是你的至亲,又怎会真生你的气,时间一长气也就消了。到时你再出来,便能和卢缙永远在一起了。”
  阿宝听得怦然心动,又有几分疑惑,问道:“你为何要放我走?”季泓叹道:“你真是个……还听不明白吗?”忽又笑道:“真是报应!谢谨若是见到这样的你,岂不是要活活气死。”
  阿宝知他又在讽刺自己,正要说话,季泓用扇子朝她点了点,说道:“我再说一遍,其一,你是谢谨的女儿,我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我;其二,你是皇帝看上的人,我不能也不愿与天子为敌;第三,季家原本是偏安一隅的闲散世家,自保足矣,你身后牵扯太多势力,与你联姻百害而无一利;第四,我大哥一心要护你,我若违抗,他绝不会答应。所以,我只有放你走,以你逃婚为由,毁了这门亲事。”
  阿宝仔仔细细地盯着他看了半晌,确认他所言非虚,这才问道:“你要如何放我走?我大表哥带来的侍卫都是战场上下来的猛将,以一当十不在话下。”季泓点头道:“我知道,他送嫁的目的便是防你逃跑。”说着拍拍手,两名侍女推门进来,他冲着一人点点头,那人便开口说道:“公子有何吩咐?”竟然是阿宝的声音。
  阿宝惊讶地看着她,季泓道:“她身形与你相仿,又会模仿你说话,只要不与谢远照面,他是发现不了的。”阿宝皱眉道:“大表哥一天要来看我几回,怎么能不见。”季泓示意侍女出去,对阿宝道:“这些无需你操心,我自有办法,你只要听我安排即可。怎么样,想好了没有,走是不走?你若不走,到了江陵便没有机会了。”
  阿宝坐回榻上沉思起来,季泓也不催促,坐在桌边品茶。过了半个时辰,阿宝终于开口道:“我走!”季泓微微一笑道:“好!你放心,银钱细软我会帮你准备好,不会让你受苦。”阿宝点点头,季泓看着她道:“你准备去哪里?”阿宝道:“自然去找卢……”她猛然住口,看了看季泓,季泓摇头道:“真是够笨的!谢远发现你不见,首先想到的就是卢缙那里,即便让你跑到朔方,只怕还没见到卢缙,便被谢家的人抓回来了。”
  阿宝愁道:“我还能去哪里?”季泓道:“声东击西,待他们发现你不见了,我会找人假扮你往北而去,让他们以为你去了朔方,而你,要往南跑!”阿宝看着他眨了眨眼,季泓忽然有些不忍,只听她问道:“那我何时能去找卢大哥?”季泓想了想道:“少则半年,多则一年。”阿宝不由皱紧眉头,季泓柔声哄道:“你且忍一忍,银钱我会给你备足,避过风头你便能与卢缙长长久久地在一起了。”
  阿宝又想了良久,这才重重点下头道:“好,我听你的!”季泓暗暗松口气,笑道:“如此最好,我也不愿与你闹到反目成仇那一步,你且听我安排就是。”说罢起身掸掸衣摆便要出去,阿宝忽然叫住他,他转过身道:“还有何事?”阿宝犹豫了一瞬,问道:“你适才说的我娘与你大哥的事……当真?”季泓挑眉道:“什么事?”见阿宝不悦,笑道:“他们两情相悦之事?呵呵,世人只当我大哥傻,对她谢谨一味单恋成痴,却又哪里知道谢谨的手段。”
  ☆、四十四、无处可去
  阿宝这次没有打断他,静静地听他说着,季泓道:“谢谨三岁到我家,与我大哥一同长到十五岁,论感情,只怕比她亲兄长还要深些。我那时虽小,也知他二人将来必要成亲,季家上下人人都将她当作世子夫人看待。她对我大哥也绝不是你听到的那般,只怕她心里真正有情的还是我大哥。”
  阿宝道:“既然如此,为何她后来又会嫁给我爹爹?”季泓道:“当日她回家时,两家约定待她十八岁便完婚,谁知过了三年,谢家绝口不提婚事,我父母几次催促,他们百般推脱。后来有一天,谢谨突然来到江陵,与我大哥密谈了一夜,次日一早又走了,我大哥失魂落魄地过了半个月,便传出谢谨恋上了太子府的一个寒门幕僚,而你外公忽然又来提起了婚事。”
  阿宝心道:“那个幕僚便是我爹爹了。”季泓接着道:“因谢家屡次推诿,谢谨又有那样的传言,我父亲本不欲答应二人之事,我大哥却坚决要定亲。父亲无法,只得同意,两家过了礼。谁知没过多久,谢谨居然留书出走,与那幕僚私奔了。父亲勃然大怒,要去谢家理论,大哥却十分地平静,拦住了父亲,自己也对此事不闻不问,仿佛谢谨不是他的未婚妻一样。”
  “可是有天夜里,我却看见他独自一人在谢谨从前住过的房间里哭泣,我进去才发现他喝醉了,口中说着‘我成全你……你要做什么我都帮你……我只恨自己无能……’我那时尚小,待后来大了才渐渐明白,大哥事先应是已经知道谢谨会这么做,所以才会阻止父亲去找谢家。”
  阿宝心中极不平静,季泓所言与父亲告诉她的往事都能吻合,只是其中却有这些内情,母亲当年倒底要干什么?季泓不待她细想,又说道:“谢谨这一去便是几年了无音信,直到睿宗皇帝登基,她才又同袁继宗回到了京城。父亲因气恼谢家欺人太甚,去谢家退婚,又被大哥阻止,这时就听说谢老侯爷死了,谢谨被逐出了家门。再后来她便与袁继宗成亲,生下了你。”
  阿宝看着他道:“这些我都知道。”季泓冷笑道:“好,我现在就讲你不知道的。你可知谢谨并不是真的爱上袁继宗才与他私奔?你可知她受伤其实是一场戏?你可知若不是袁继宗心软,谢家当年死的就不止你外公一个?你又知不知道谢谨临死前曾写过一封情意款款的遗书给我大哥,致使他这么多年仍对她不能忘情?!”
  阿宝已然呆住,季泓看着她道:“也许连你的出生,都是谢谨用来谋算袁继宗的手段!”阿宝突然“哇”地大哭了起来,口中说道:“你胡说!你胡说!”季泓被她吓得一愣,片刻后道:“你想让谢远听到吗?”阿宝忙止住啼哭,轻声抽泣,季泓轻舒一口气,想了想道:“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不知道也好,你只需记住,听我安排行事即可。快把眼泪擦擦,别被谢远看出来!”说完转身出去,令侍女进来伺候阿宝梳洗。
  晚间谢远果然又来看望阿宝,见她精神比白日还要萎顿,双目红肿,忙问侍女出了何事。侍女只说姑娘想家了,哭了一场,谢远不疑有它,安慰了阿宝半晌。
  次日,季瀚派来的大夫到了宜城,立刻便与阿宝诊治,谢远季泓皆陪在一旁。那大夫把了约莫半个时辰的脉,才收回手慢慢说道:“姑娘无甚大碍,只是感了暑湿方有此症,休养几日便可。”谢远松了口气问道:“可能动身赶路?”大夫道:“无妨,只是要遮住头脸,勿要再受了暑气加重病情。”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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