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萝赋 第12节(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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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六、谁的天下
  谢谦看了看袁继宗,见他做沉吟状,似在思索,暗骂一声,上前一步正要说话,便听有人高声道:“陛下,卢缙当罚不当赏!”诸臣皆惊,循声望去,正是侍中华昱。袁继宗回头看看他,一言不发,谢谦亦退回原位,噤声不语。
  龙椅之上,苏煦奇道:“华卿何出此言?”华昱出列道:“卢缙私纵百姓,强征民夫,后又贪生怕死,弃城出逃!此人按律当诛,怎可再行封赏!”众人哗然。苏煦似颇为吃惊,问道:“竟有此事?”华昱道:“涿郡太守可为证,卢缙未向其禀报便令百姓出城,致万余人流离失所。又强行征用青壮百姓守城,此后更是临阵脱逃,弃城而去。”
  苏煦听闻变了脸色,问卢缙道:“卢缙,你有何辩解?”卢缙直起腰,抬起头道:“臣无从辩解!侍中大人所言皆属实,只是当时情形不容臣选择。”苏煦沉下脸道:“既是事实,你可知罪?”卢缙咬牙道:“臣……”话未出口便听袁继宗道:“陛下,臣听闻当日大将军之子谢三公子也在高阳,应该很清楚当时之事,何不请谢三公子上殿,说一说当时的情形。”
  谢谦抬眼瞄了瞄袁继宗,又在心中骂了一句,苏煦已看着他问道:“大将军,可有此事?”谢谦沉吟一瞬,身后谢辽极轻地唤了一声:“父亲!”他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卢缙,心念飞转,暗暗长叹一声,出列道:“陛下,确有此事!”
  苏煦轻轻“哦”了一声,隐在冕旒后的面孔看不清表情,只能见到他微微弯起的唇角,似在微笑,他的目光在谢谦与袁继宗二人脸上滑过,口中说道:“既然如此,便请三郎来说说吧。”早有内侍奔往谢府去请谢遥。
  半个时辰后,谢遥匆匆赶到,三呼万岁后与卢缙跪在一处。苏煦道:“谢遥,上月你可在高阳?”来时路上,谢遥已从内侍处得知了传他进宫的原因,当下朗声道:“启禀陛下,草民在高阳。”华昱突然问道:“谢三公子为何在高阳?”谢遥侧过头道:“私事。”华昱冷笑道:“高阳边陲小县,不知道同安侯府有何私事相关?”
  谢遥看看他,心中想道:“此人步步紧逼,话中有话暗指谢家,我若实话实说,众人便都知阿宝为了卢缙追到高阳,于她名声有碍不说,还让人以为谢家与卢缙早有瓜葛。”他略一思索,决定赌上一赌,抬起头看向御坐上的苏煦。苏煦也正在看他,二人目光交汇,谢遥只见他弯起唇角,耳边听他说道:“既在高阳,当日北狄来犯你可在场?”
  谢遥轻舒一口气,暗道:“他对阿宝果然还有几分情谊。”余光见华昱向上看了一眼,躬身退回队列。谢遥直起身,将胡七如何发现北狄军,卢缙如何应对,如何写信求援,涿郡太守是何态度,卢缙为何遣散百姓,百姓又是怎样自愿守城,北狄如何强攻,卢缙如何孤身深入敌阵的情形,一五一十地说了。他音色清朗,口齿清晰,说到关键处抑扬顿挫,殿上众人如身临其境,一时鸦雀无声。
  他又看了看苏煦,仍是无法看清他的表情,便接着说道:“我们苦守高阳半个月,北狄见久攻不下,便开始围城,城中粮草不继,卢大人见援兵迟迟不到,恐百姓及士兵活活饿死在城中,这才决定率众突围。十六那日,他只带了四十余人,自东门杀出,将北狄守军引了过去,城中百姓及士兵才得以从南门逃脱。”
  说完他看了看谢辽,谢辽会意,出列道:“启奏陛下,臣带大军行至高阳城南五里处,正遇高阳县丞等人,方知他们已突围。待臣带人前往东门救援时,卢县令已身负重伤,被北狄军团团围困,命在旦夕,其所带四十余人也尽数战死。”
  朝堂之上忽然响起窃窃私语之声,袁继宗站出来道:“启禀陛下,华侍中说卢缙贪生怕死,弃城而逃,试问天下有以身为饵的贪生怕死之人么!卢缙若是有心逃命,以他的身手,早已逃脱,何苦要去诱敌?可见他所思所想所为,俱是为了满城百姓、为了大越!卢缙主政高阳,兴水利、劝农桑,百姓乐业,人人称颂;北狄来袭,无兵无援,以一己之力苦守高阳不失,此乃是大越的功臣,百官的榜样!臣恳请陛下三思,莫要寒了人心!”
  苏煦静静听他说完,目光一瞬也没有离开卢缙,心念急转。他又看了看跪在一旁的谢遥兄弟,面无表情的谢谦,缓缓闭了闭眼,睁开后已是满面笑容,起身走下御座,来到卢缙面前,亲手将他扶起道:“爱卿请起!”卢缙忙叩头谢恩,垂首站在他身侧,苏煦道:“今日若不是丞相,朕险些错怪了卿。”
  卢缙稍稍抬头看了一眼,忙道:“臣惶恐!”苏煦笑道:“朕几年前就听说你文武全才,不知先帝当日为何让你去了高阳,如今看来竟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若不是你在高阳,北狄铁骑恐已进入中原。卿之人才,留在高阳太过可惜,朕拟另有重用。”
  一旁谢辽道:“陛下,卢缙可为将!”苏煦“哦”了一声,侧过头问袁继宗道:“丞相以为呢?”袁继宗低头道:“谢将军所言甚是,臣附议。”谢遥看着苏煦,见他唇角又微微弯起,心中莫名一凛,只听他说道:“既如此,大将军,卢缙可任何职?”
  谢谦见问,沉吟片刻道:“为将者,需精通兵法,熟知军务,卢缙从未领过兵,恐有所欠缺。不如让他先在犬子军中历练一番,再另行重用。”苏煦点点头道:“甚好!”转身走上玉阶,坐下后说道:“传旨,卢缙、谢遥御敌有功,封卢缙为折冲校尉,谢遥为骁骑校尉,暂归于辅国将军麾下。”
  卢缙谢遥叩头谢恩,退到了武将队列。苏煦看看身侧内侍,内侍忙问诸大臣是否有事禀奏,华昱出列道:“臣有本!”苏煦请他直说,华昱道:“陛下春秋鼎盛,宜早立皇后,广充后宫,为大越立下万世根基。”此言一出,立刻又有数位官员附和,袁继宗与谢谦则岿然不动。
  苏煦沉默片刻,说道:“皇兄新丧,朕心甚痛,暂无心于此事。”给事中吴禄道:“皇嗣事关国本,陛下既已顺天承命,便应担下此任,此方为告慰先帝之法!”苏煦似颇为难,说道:“卿等所言,朕亦明白,只是皇后为一国之母,岂可草率。此事容后再议!”说罢挥挥手,内侍忙高呼退朝。
  苏煦起身走出大殿,来到御书房,片刻后内侍来报,侍中华昱求见,苏煦传他进来,待内侍带着左右宫人出去后,才道:“卿今日可看了一场好戏?”华昱抬起头看了看,见他神色如常,一时拿不准他的心情,不敢随意答话。苏煦微掀唇角道:“父皇在世时,谢、袁二人便势同水火,不想今日竟然会为了一个卢缙联手。”
  他冷笑连连,华昱低下头,只听他喃喃道:“卢缙……卢缙……”突然唤了内侍进来,沉声道:“拟旨,北狄近日多有扰边,着辅国将军谢辽即日率部前往朔方镇守,勿使异族踏入大越半步!”华昱忙道:“陛下,谢将军才从高阳回来,大军尚未休整,此时便让他去朔方守边,太过……”他话未说完便被苏煦举手打断,轻声道:“朕不想做那滥杀的昏君。”华昱心中一寒,噤声不语。
  苏煦看看他,忽而笑道:“你今日在朝堂上说得极好,朕甚为满意。”华昱一愣,有心想问问,既然说的好,为何不让他继续逼问谢遥,还是皇帝早已知道了谢遥到高阳的原因?他心思活络,看着苏煦道:“陛下,立后一事还当早日定夺。”苏煦点点头,并不说话,华昱会意,叩头后退到殿外,长长出了口气,春风拂面而来,他竟觉得遍体生寒。
  宫门外,诸大臣围着谢氏父子道贺,卢缙则悄悄上了袁府的马车,半晌后,待人群散去,谢远轻声道:“袁继宗不打算避嫌了吗?这般张扬!”谢嫌道:“经此一事,还有何可避,不如将他直接纳入羽翼之下。”回头看看谢辽道:“卢缙当真如你所说一般?”谢辽还未说话,谢遥已抢先说道:“真!十足地真!”谢嫌瞪他一眼道:“你若找到阿宝便带回来,岂会将谢家牵扯进去!只怕现在皇上心里已认定谢袁联手了!”谢遥不服气地道:“联手又怎样?我们保的还不是他苏家的天下!”
  谢远喝斥道:“三弟!休要妄言!”正欲劝父亲回去再说,便见一小黄门匆匆跑过来,对谢辽道:“谢将军,陛下有旨!”谢辽忙跪地口呼万岁,待圣旨读完,谢辽愕然道:“大军昨日才回师,这便要开赴朔方?”黄门举着圣旨道:“陛下旨意,谢将军速速接旨!”谢辽皱眉还要再说,谢谦低喝一声:“还不接旨!”谢辽看了看父亲,抿唇双手接过圣旨。
  那小黄门正要转身回去,却被谢谦叫住,忙回身道:“大将军有何吩咐?”谢谦道:“烦请回禀陛下,大军刚刚还朝,粮草均需补给,可否五日后再发兵。”小黄门应下,回宫复命。谢遥正要说话,被父亲瞪了一眼说道:“回去再说!”当先跨上马,三子互相看了看,亦上马随行。
  ☆、三十七、谁能料到
  袁府书房内,袁继宗摒退左右,仅留管事在旁,卢缙道:“果然被丞相料中,今日朝堂有人发难。”袁继宗道:“华昱也是听命行事。”叹息道:“是我大意了!早知……”看着卢缙道:“你与宝儿的婚事必须速速定下,你家中怎么说?”卢缙皱眉道:“家父至今未有回音。”袁继宗道:“莫非令尊不同意?”卢缙想了想,将父亲此前已有意为自己定亲一事说了,袁继宗并不惊讶,只轻声说道:“原来如此。”卢缙忙道:“我准备明日便与谢二哥说一声,回家一趟,将此事定下。”袁继宗点点头道:“是当如此,当面问问令尊有何不满,总好过书信往来。”
  卢缙又道:“我想带阿宝一同去。”袁继宗一怔,卢缙道:“父亲许是顾虑阿宝身份,我想让他见见阿宝,便知道她是多好的女子了。”袁继宗微微一笑道:“你想的倒是周全,只是以令尊的脾性,宝儿此时登门,是否会让他觉得不守礼法,反而弄巧成拙?”
  卢缙一呆,仔细想想,父亲真有可能这般认为。袁继宗道:“你自行回去吧,我修书一封,请你交给令尊。”说罢伏案疾书,片刻后写好递给卢缙,卢缙见信上言辞恳切,写明如何相中卢缙的为人和才华,愿以爱女许之等等。卢缙大惊,袁继宗笑道:“如此方能显出袁家的诚意。”
  卢缙默默将信收好放入怀中,袁继宗道:“你弃文从武,心中可有遗憾?”卢缙摇头道:“今日看来,我不适合朝堂,还是军中更好些。”袁继宗道:“谢家二郎是个……”话未说完便听仆从在门外道:“丞相,谢三公子求见!”
  袁继宗一愣,示意管事开门,谢遥大步走进来,看看卢缙道:“你果然在此!”袁继宗命管事守在门外,问道:“三郎何事前来?”谢遥将圣旨一事说了,袁继宗沉吟不语,卢缙道:“我们回来时,未曾听说北狄在朔方滋事。”谢遥冷笑道:“哪里是北狄滋事,分明是他在寻事!”对卢缙道:“二哥叫我告诉你,五日后大军开拔。”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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