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萝赋 第5节(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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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到前堂廊下,便见门口站着一人颇为眼熟,她向前走了几步,这才看清竟是丞相府的管事。她的心狂跳了几下,又悄悄往前挪了几步,管事看见她愣了一瞬,忙要行礼,被她止住,只能看着她贴在门上向厅内窥探。
  厅中未燃烛火,有些暗,阿宝只看见或坐或立的几个人影,她有些沮丧,转头悄声问管事道:“我……他来了?”管事笑着点点头,阿宝又扒着看了片刻,仍是分辨不出,只得将耳朵贴在门缝上,偷听他们说什么。
  便听谢谦冷冷地说道:“袁丞相说笑了,谢家何曾藏了你的女儿!”阿宝一听提到了自己,忙凝神细听,只听一个沉稳的声音说道:“大公子自客栈中接走了宝儿,围观百姓都已看到,店中小二亦可作证。”正是她的父亲袁继宗。
  阿宝心道:“爹爹是来接我的吗?他不是不要我了吗?”谢谦冷笑道:“阿宝姓谢,是上了谢家宗谱的嫡女,自然要将她带回来。”袁继宗依旧不急不忙地道:“宝儿是我与阿谨的女儿,将她送到谢家也是老夫人一再相求。当日袁某在老夫人面前已说的很清楚,宝儿只是暂住谢家,替她母亲尽尽孝心,并不是送给谢家。”
  谢谦怒道:“你还有脸提阿谨!阿谨是怎么死的?!”阿宝心道:“娘亲难道不是因为生我而死的?”袁继宗沉默半晌,黯然道:“我对不起阿谨。谢家这些年百般阻挠我们父女相见,看在阿谨的份上我都忍了。但宝儿是阿谨留在这世上的唯一血脉,也是我的宝贝,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将她送给你们!”
  阿宝微微颤抖,她从未听父亲说过这样的话,一时热泪盈眶。一旁管事轻声说道:“若不是为了姑娘,丞相决计不会来这侯府的。”耳边又听谢谦道:“阿宝的去留怕是由不得你!我若让你将阿宝带走,老夫人那里也不会答应!”
  阿宝闻言皱眉想道:“舅舅一向讨厌爹爹,若是爹爹执意要带我走,舅舅会不会打他?”她担心父亲,不由紧紧握住双拳,随时准备冲进去。
  这时只听谢遥说道:“父亲,此事何不听听阿宝的意思。”谢谦一愣,袁继宗微微转身,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谢遥说道:“我们在此争论不休,谁也无法令对方信服,有何益处。既然事关阿宝的去留,便让她自己作主。若阿宝不愿走,便请姑……袁丞相日后莫要再来了!”
  厅内一片寂静,各人似都在权衡。阿宝手心微汗,心中想道:“若要我选,我是留下还是随爹爹走?”袁继宗看着谢遥道:“三郎果然好谋算,若宝儿跟我走呢?”谢遥抬头看看上首的父亲,见他微微点头,朗声道:“若阿宝自愿跟丞相走,谢家绝不阻拦!”话音未落,便听门被“吱呀”一声推开,阿宝大步跨进堂中说道:“我随爹爹走!”说着便往袁继宗身边走去。
  谢遥大惊,谢远一把拉住她,喝道:“胡闹!”袁继宗已从初时的惊讶情绪中平静下来,上前拂开谢远的手,将阿宝护在身后道:“侯爷准备言而无信!?”
  在场诸人谁也没有料到阿宝会主动跟袁继宗走,一时俱怔在当场。片刻后崔氏站起身道:“阿宝,你睡魇了吗?”阿宝自父亲身后出来,对着谢谦夫妇跪下道:“阿宝谢谢舅舅舅母的照顾与疼爱,阿宝想跟爹爹在一起,若舅舅舅母想阿宝了,阿宝便回来看你们。”
  谢谦怒极反笑,大笑几声道:“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袁继宗想起当日谢谨为与他在一起,也是如阿宝这般跪地哀求父兄,女儿的身影与妻子的仿佛重合了,令他有些恍惚。
  想来是也想到了这一幕,崔氏放声大哭,阿宝不明白自己只是想和父亲在一起,为何会让舅舅舅母这般生气伤心,一时委屈不已,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袁继宗似被她的哭声惊醒,将她从地上扶起,轻轻搂在怀中,心里既觉酸楚又觉宽慰,柔声哄道:“宝儿莫怕,有爹爹在。”阿宝已有多年未曾同父亲这般亲近,忽然想起幼时总爱粘着父亲,他被缠得无法,只得寸步不离地带着她,便是上朝之时,也将她带到宫中,寄放在皇子殿内。她只记得父亲那时非常忙碌,经常是天未亮便抱着她出了府,直到星月满天时才抱着她回家,父亲的怀抱是她六岁前最深刻的记忆。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再问我阿宝他爹帅不帅了,再帅也是老头儿了。
  ☆、十三、我要回家
  袁继宗抱着女儿,心中也是万分感慨,抬头望着谢谦道:“侯爷,宝儿是袁某的女儿,这是不争的事实,若谢家执意要抢走她,官司便是打到陛下那里,袁某也奉陪到底!”谢谦知道他是帝师又是丞相,总揽朝政,在皇帝心中地位非同一般,如今他抬出皇帝来,便是告诉自己,今日若不让他把阿宝带走,他就要与谢家为敌。
  当今圣上沉迷于奇技淫巧之物,对政事不大过问,上朝理政也是敷衍了事,朝中隐隐已形成三股势力分庭抗礼。一是以袁继宗为首文臣儒生一派,二是梁建的内侍禁军派系,三便是谢家等累世簪缨的世家大族。前两派与皇帝关系密切,而世家们与皇族的关系就极为微妙了。
  大越高祖苏衡起兵时,便是依赖于江东各大世家的支持,待到建国天下一统,更是将兵权悉数交给了谢、季等大族,是以大越百余年来,无论皇权如何更迭,兵权朝政一直掌握在以谢家为首的世家之手。先帝在位时重用袁继宗等寒门之士,意在削弱世家对大越的控制,遭到强烈抵制。后老同安侯突然暴病身亡,谢家反应不及,被先帝以优抚之名架空,失了朝政大权。世家们纷纷警醒,更加牢牢地握紧手中之兵。
  谢家十六世祖谢循发过重誓,永以苏氏为主。谢谦虽对皇室不忿,却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违逆,这些年来一直低调隐忍,内心虽已恨袁继宗入骨,却从未像今日这般正面冲突。
  谢谦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淡淡说道:“既然丞相抬出了陛下,在下不敢不从。只是请丞相莫要忘了,阿宝是我谢家入了谱的人!”袁继宗见他松口,也知见好就收,当下道:“多谢老夫人与侯爷抬爱,阿谨泉下有知定十分宽慰。”谢谦听他提到妹妹,冷哼一声未再说话。袁继宗牵着阿宝的手告辞离去。
  阿宝回头看去,崔氏仍在哭泣,谢远目光沉沉地望着她,谢遥却突然对她咧开嘴、挤挤眼,叫道:“小阿宝,过两日我去看你!”阿宝心情忽然好了许多,冲他挥挥手,转身随父亲上了马车。
  袁继宗紧紧握着女儿的手,盯着她细细看了半晌,才笑道:“好久没有这样看看宝儿了。”阿宝闻言,靠在父亲怀中问出了藏在心中多年的话:“爹爹为何要把我送走?”袁继宗沉默片刻,轻抚她的发道:“宝儿,爹爹答应过你娘,要保你一世平安喜乐。很多事你无须知道,你只要明白,爹爹都是为了你好。”
  阿宝心道:“大人们就会这么说,既然为我好,为何不告诉我缘由。”她与父亲久别重逢,不愿因此惹出不快,当下也不再说,只乖乖的靠在父亲怀中。父女俩相拥而坐,享受这难得的温情时刻。
  忽然阿宝坐直身体,看着袁继宗道:“爹爹你带我回去,不会是为了把我嫁给那个老头儿吧?”袁继宗一愣,茫然道:“什么老头儿?”阿宝道:“三哥说你准备把我嫁给季家的一个老头儿。”
  袁继宗微皱眉头道:“三郎这么说的?”阿宝点点头,袁继宗忽笑道:“你不会是为了这个才跑出来的吧?”阿宝嘟着嘴道:“我起先不信,去问外婆,她说本就是你欠了季家的,我才以为是真的……爹爹,你欠了季家什么东西?很值钱吗?要用我去抵债?”
  袁继宗沉下脸道:“胡说!莫说爹爹从未欠他们什么,便是欠了,也不会拿你去还!”阿宝大喜,扑上去搂住父亲的脖子,笑道:“我就知道爹爹最好!”袁继宗伸手抱住她,无奈道:“都是大姑娘了……”
  阿宝腻在父亲怀中娇声说道:“爹爹,为何外婆会说你欠了季家?”袁继宗沉默片刻,抚着阿宝的发道:“你如今大了,大人之间的事确实该告诉你了。”阿宝忙坐好,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父亲,袁继宗见她一付听故事的神情,摇头笑道:“回去再说。”
  马车沿着御街慢慢行驶,阿宝掀开车帘看了一眼,想起刚到京城那日,与卢缙携手站在这里的情景,只觉鼻头一酸,险些落下泪来,忙缩回手,问父亲道:“爹爹,京中可有个大宦官叫梁建?”袁继宗道:“你听说过他?”阿宝点头道:“我刚回来那日,在此处正遇上他的车驾。”将那日的情形绘声绘色地说了一遍。
  袁继宗听罢,沉默良久方道:“谢家日后成也三郎,败也三郎。”阿宝听不懂,问道:“三哥有何不好?为何会败了谢家?”袁继宗笑道:“你还小,大了就明白了。”见阿宝还要再问,忙道:“我听说你此次是随一士子一同来的,他是何人?”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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