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修)(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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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阮从长白山回来后以为年底除了公司里一堆催命般的事物需要解决以外,大约不会再有别的事了。
  陆西给她的震撼尚且没消化完,她认为2020这满是变化的下半年怕是不会再有什么爆炸性震动她脑仁的事了,不成想,从东北回来的第二天,她就接到了程远质的电话。
  她接起电话前还想了几秒,莫不是程悦又撺掇程远质来给她找麻烦,谁知程远质的第一句话便是,”爷爷得阿兹海默了,他想见你。“
  程阮一贯接程远质电话时所露出的嘲讽笑容僵在嘴角,好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爷爷。这两个字随着她越是成熟,越是被她慢慢地刻意不去触碰。
  有关于她父母的,亲缘关系所带来的一切,这些年在她能够独善其身后,她都选择规避。
  原生家庭所带给她的枷锁她打破了,所带来的痛苦她远离了,但那些爱与温暖,她也一起远离了。凡事两面,当她放弃了一些有害物质时,互依互存的,那些对她好的人,她也一起放弃了。
  以前留学的时候一年回来见爷爷奶奶两次,现在回上海六年多,还是跟从前一样一年见他们两次,除却当时她跟程悦关系尚可的那段时间,频繁地参与每周的大家庭聚餐,见过十几面,从此也只有爷爷过生日和过年会见面了。
  挂了电话,她从公司里魂不守舍地出来,路上遇见公司里的几个员工,跟她打招呼她也没有听见,只是机械地向前走,似乎往复这个动作能让她此刻头脑清醒一些。
  她没穿外套,也没叫司机,一个人站在路边拦着出租,深冬的风浸了凉水一般吹在脸上,吹得打起寒颤,吹得思绪飘得很远,终于能回忆起小时候。
  她是同辈中的第一个孩子,当初父母闹离婚时,她跟着爷爷奶奶住了一段时间,那时住在云南路的老房子里,每天爷爷会骑着车去给她买小绍兴的白斩鸡和血汤,偶尔带个小金陵的鸭翅当零食。家里有一架娘娘买的老钢琴,爷爷托人找了上海音乐学院的老师,每周坐着公车带她去上课,下课从老师家里出来,街边总会有小摊贩,每次爷爷都会给她买一个油墩子或者蛋饼,让她边吃边等车。
  练琴的时候,邻居总说她弹哈农像在敲木头难听得要死,每天下午都要上来敲门说太吵了,爷爷每次都会帮他们吵起来,不允许他们说她的不好.....
  有些事不去想的时候,似乎就像没有存在过一样,然而一旦想起,却像拉开闸的水,再想叫停,却怎么都停不下来。
  仿佛一切都历历在目。
  眼泪从眼角争先恐后地朝外涌,越聚越多,模糊了视线。
  她有些不明白眼中的液体因什么情绪而起,又为什么如此汹涌不息。
  不等她想明白,停在路口的出租车就不耐烦地摇下车窗大声问她到底走不走了。
  她拉开车门上车,叹了口气,寒气在玻璃窗上化出水汽,模糊一片,依稀与她此刻的心镜有几分相似。
  ***
  程阮在小区门口就下车了,没有让司机开到楼下,她需要一点时间去整理情绪的波动。
  她从门口往里走,看着这个依稀见不到绿化,走道几乎被车停满的小区,心里对程远质产生了一些负面的苛责情绪。
  自己住的那么好,给自己父母就买在徐汇边上这种零几年的破小区里,十几年也未曾想起来给老人挪挪窝。
  想了想又自嘲地笑笑,自己又是什么好人呢,平时连面都不露。
  真是冷血惯了的一家人。
  擦干眼角的水渍,推开连门禁都坏了的大门,跑到黑乎乎的电梯口前等电梯。
  电梯下来的很慢,每层大约停差不多半分钟,莫名地就让她感到烦躁,抬脚踹在早已脱落的墙皮上,黑色MB绸面尖头被磨出了线角,扑簌簌掉下的尘屑沾了一脚。
  她觉得自己有点毛病,不知道这个举动是在厌恶电梯还是厌恶自己。
  从电梯出来,就看见程远质站在门口,手上还捏着烟,她打量他半秒,心里不情愿但还是叫了声,“爸。”
  程远质难得没有出口怼她说”你还知道有我这个爸“,只是打开门,让出半个身位让她进去。
  程阮换好鞋,走到客厅,奶奶坐在沙发上见她来了,眉开眼笑地起身来给她倒水,“囡囡回来啦!”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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