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波 完结+番外_181(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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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后来是怎么得到心的安宁?”赵由晟询问。
  郑提督转身望向海滩,一座装饰华美的庙宇,庙前摆放着各式贡品,用于祭拜天妃娘娘,无论妇人孩子,男子都在虔诚地跪拜。
  “我心光明,心有圣所。”郑提督悠悠道。
  独特的人生境遇,使得赵由晟早已不敬鬼神,然而苦难中的人们,往往将心寄托在神明的救拯,怨愤的心,从信仰上获得宁静。
  赵由晟想起第一次出海,路过真腊,在林丛中见到都城里巍峨的寺庙,阳光金耀,神圣而不可言喻。
  郑提督见赵由晟若有所思,想起他讲述的往事,意味深长:“你说的事,至今久远,得有百三十年了吧。”他眸底有一抹温柔的笑意,然而并不危险。他显然听明白了赵由晟讲述的事件,却仍待他如常。
  他这位沉稳寡言的年轻通事,可是个活了一百多岁的人啊。
  赵由晟跟随郑提督的船队数次出海,他不懈地寻找心镜,每每他有了线索,追寻前去又总是落空。
  终于,郑提督病逝在航海途中,他的手下带领他的船队回国,停泊在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过去,终遭遗忘,逐渐朽败。
  不觉许多年时光流逝,中国的海岸线上再没有络绎往返的海船,全面施行了海禁。
  赵由晟已不再寻找心镜,他在鲛邑住了一段岁月。
  他租下邸店一间房,那里曾是陈郁放置他“尸身”的地方,那里还有陈郁的几样物品,与及一张他和自己躺过的贝床。
  当往事因久远而变得缥忽时,一些记忆浮现——太久远了,也许只是错误的记忆。赵由晟记起他躺卧在贝床上“死去”的六十年间,陈郁一次次地前来探看他。
  抚摸他的脸庞,与他喃语,也曾合衣卧在他身侧,望着他沉迷,日日夜夜。
  那个叫陈郁的人,早已烟消云散,而那些属于他的记忆,从未消逝。
  曾经在旧港扬帆,晨曦中浩荡离去的郑提督船队,成为了过往云烟,赵由晟又开始出海了,他忽然想去趟真腊,去见那座阳光下瑰丽的寺庙都城,那里也许会有他心灵的平静。
  多年在海外漂泊,使得赵由晟谙熟海事,他轻松搭上一艘前往真腊的海船,装扮成一位旅者。这是艘小型的海船,船舱窄小,卧铺仅能容身,躺在铺位,闭目养神,忽然听到一阵鸡叫声,是伙夫抓刀,在过道追着一只火鸡。令人解颐,好多年,身边没有这样热闹且充满人间的烟火气息。
  赵由晟想起他初往真腊时,遇到一位中国旅者,说自己姓汪,名大渊。他不是海商,不贩货,也不是水手,不懂操帆,他说海外之大,想亲眼见识。
  他说人生有限,大海无垠。
  后来,赵由晟再没见过他。
  抵达真腊,海船入港停泊,身为唐人(中国人),赵由晟受到盘查,此地早没有当年礼遇唐人的风气。时隔多年,异邦风物也发生了巨大变化,却不知道那庙宇是否还在。
  换乘小舟,顺水而去,蜿蜒河道古木盘藤,雨林密布,穿行数日,才抵达那座庙宇。
  人们称呼它为桑香佛舍,由石头营建,寺庙佛塔无数,金碧辉煌,宏大而壮丽,见过它的人,无不惊叹。
  距离第一次见到它已过去百年,当它再次出现在赵由晟眼前,它已遭遗弃,成为野兽出没的场所,荒草遍地,高大的树木,遍生其间。
  因为战火,多年前番王就带着他的子民搬离了这里,留下的一切,回归了自然。
  赵由晟在林中漫无边际地行进,孤零零一人,仿佛踽踽走在慢慢的人生路上,所见只有衰败和萧条。
  那些被世人供奉并最终遗忘的神灵,它们是否还存在?
  赵由晟走走停停,不知不觉来到一处清澈的水池前,眼前豁然,桄榔树挺拔,映水中树影婆娑,身后便是被遗弃的古老寺庙,浮屠塔遮掩树林中。赵由晟席地歇息,雇佣的仆从递来清水洁食,他们不解为何要到如此僻远的地方来。
  夜晚,赵由晟宿在僧家,就在水池旁的一栋石屋。那僧人年迈,据闻幼年便在此地修行,在此生活了一辈子,僧人告诉他,那片水池叫:焉司禄池。
  夜晚,四周尽是密林,听着野兽声,赵由晟的心并未得到平静。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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