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五 · 天颜(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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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芳与袭予见到这幅模样,都在寒蓁背后偷偷地笑。寒蓁却是见怪不惊,只点一点头。
  “本来如你这般的乡下丫头是进不得国公府的,不过你长了这张脸,又叫二爷撞上了,这就是你的福气。”说着,宋氏抬头打量了一下屋子,眼见案几上摆的那些绫罗钗裙,叹了口气,便拿腔拿调道,“再过几日便是咱们国公府老太太的八十大寿,到那日陛下来时,你便在陛下面前露个脸,也就算是报答二爷给你的这些好东西了。好好记着,可得把你从小门小户里带来的穷酸气收好了,别丢了国公府的脸。”
  *
  寒蓁本不该忘了老太太的生辰,然而老太太出身将门,不喜奢华。往日里过生辰,也只是府中人在一起聚聚,或是打边炉,或是尝些新鲜菜肴。连戏班子都不寻,更别说如此大张旗鼓地过宴请京中大半官员了。
  冬月廿一是茂国公府老太太生辰。
  府中下人连着几日准备帷幔红绸,至夜半尚未停歇,朝晖堂离角门近,货车进进出出的车轱辘之声,嘈杂的人声压也压不住,尽数落入寒蓁的耳朵。
  她原也睡不着,便翻身坐起,取了枕旁才大略翻了翻的《太初录》看了起来。这薄薄一本小册子上记载着元珩自登临帝位后颁布的一切诏令,做下的一切举措。除了不让她出院门之外,宋氏和莫连海对她几乎是有求必应,她说想了解元珩这些年所为,隔日便刘嬷嬷便将它送至了朝晖院。
  连着翻了两遍之后,只闻得外间屋子里琉璃钟连着响了八下,她便搁下书,轻手轻脚躺下,做出幅安然入睡的样子来。
  素芳早早便起身,为寒蓁温了洗漱用的水,又备下玫瑰青盐。拍醒团在床脚睡得昏昏沉沉的袭予,撩了青莲纹天水碧色帐子,轻轻叫醒睡颜恬静的女子。
  莫连海那边的人早送了与府中下仆一般的衣裳来,又吩咐要做婢子打扮。二人听了好不恼火,偏寒蓁没事人一般,甚至反过来安慰她们。
  寒蓁本就不适应陆含真官家小姐这个身份,在素芳袭予两人面前装得颇为痛苦,如今穿上自己熟悉的衣裳,倒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到了午后申时,便有刘嬷嬷过来引寒蓁。冬日里日头沉得早,外头已是黑蒙蒙一片了。刘嬷嬷提着风灯,轻声嘱咐着她,一会是什么千万别露了怯,一会又是什么不要忘了她们的恩德。寒蓁默默听着,不时点头,实则思绪早已飘往了久远前的天牢。
  办寿宴的是府中正厅,名唤正德堂。名是老国公的父亲起的,题字是当时还年幼的老国公题的,厅前一株西府海棠是如今的国公爷,当初的大公子栽下的。春日里粉云满树的景象,是寒蓁除了蓬莱屿上那十里白山茶之外最爱的。
  满身金玉的莫连海一早便在这里等着了,见着刘嬷嬷领着寒蓁进来,便一把抓过她的手腕,揭了挡风的帷帽。
  厅中忙碌的下人们本就对这忽然出现的女子疑惑,眼见莫连海揭了那帷帽,露出一张熟悉的俏脸来,几个在府中待得久了的险些砸了手中水晶盘。
  “不错,”莫连海点点头,笑逐颜开,“很好。愈发像她了。”说着,手下花了几分力道把寒蓁拖入主位旁的帷幔之后,“就在这待着,倒时自有人提醒你。”
  “今日之事,谁也不许说出去,知道了没有?”莫连海扫视一圈,那双含着笑的眼淬了寒意。
  寒蓁站在那艳红的帷帐之后,眼神虚虚落在龙椅之上。那张红木椅,除了扶手处雕刻的龙首之外,全无半点装饰,亦无软垫锦缎。寒蓁只是看着便觉得那龙椅十分硬,估计那人坐上去也要被硌得够呛。
  及至半个时辰之后,厅中来人逐渐地多了,一时之间只闻得下人通报之声,京官间互相见礼之声。直到厅外忽报:“茂国公大人到,老夫人到。”又听:“宁王殿下、宁王妃娘娘到。”
  寒蓁心头一跳,不自觉探出半个头来,呆呆望向来人。实则她站在这儿,而那两个人才刚进厅,根本是看不清他们的脸的,可她偏偏就是压不住心头的盼望。模糊的视线中只能看见领头的那男子身姿挺拔,如芝兰玉树,搀着的老夫人一头银发胜雪,步履倒很稳健,而走在他背后的一对男女身穿王爷王妃服色,携着手走进厅来,显得十分恩爱。
  寒蓁一见这景象,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终是吐出口气来,擦干颊边的泪,重新缩回帷幔之后。
  皇帝到得很快,几乎是与莫夭夭等人前后脚。寒蓁一听宫中内监那尖而利的声音,心便抽搐一下。
  厅中好容易打完一轮官腔的人都站了起来,三呼万岁之后,皇帝的声音便响了起来:“都起罢。”
  还是那样的冷漠淡泊。
  可他接下来对老太太说的话却是温和有礼,先是道了贺,又赏了些东西,最后还要让老太太上座。
  若不提他的身份,到像是小辈对长辈说话一般。
  老太太自然不敢上座,不过天子发了话还是推脱不得,最后在皇帝左下落座。
  酒过三巡,玄兰把紫檀雕花的茶盘悄悄递给了寒蓁,又嘱咐她要看准时机。寒蓁粗略扫了眼,见是用青梅红椒炖鱼骨而得的醒酒汤,紧了紧手指,不愿再等待,便掀了帷幔,脚步稳当地走上前去。
  脚虽稳,手里却已渗了不少汗,寒蓁只敢盯着自己不时露出裙摆的脚尖,直到那绣着十二纹章的黑色衣角映入眼帘。才颤抖着吸了口气,半蹲着身,双手高举:“请、请陛下用解酒汤。”
  莫楚茨当了茂国公五年,还是习惯不了这样的场合,百无聊赖地饮了几杯酒,又略带警告地看了一眼身旁的旁若无人黏黏糊糊的妹妹妹夫,想着要关心一下平日里从不喝酒的皇帝,便抬了抬头。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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