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节(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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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爸走了,真的走了。我本以为他能等到我回来的。
  我甚至没来得及和他面对面说上最后一句话,一切便悄无声息地画上了句点。我不敢闭上眼,也不敢睁开眼,不知道应该怎样放置自己,脑海中尽是爸爸的身影与笑意。空气中黏有浓酽的水汽,缓缓急急地在鼻息处迫近,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
  我真懦弱,我什么也不能做,唯一能做的就是守着爸爸的遗体,分分秒秒地守着,可这有什么用呢?子欲养而亲不待,他在的时候没能尽孝,再多的陪伴已不能感受。我想要咆哮,想要质问他们为什么迟迟不肯告诉我真相,但话到嘴边却又无能为力。我能怪谁呢?怪来怪去,都只能怪我自己走得太远了啊。
  我跪在地上,握住爸爸的手,想要告诉他我的懊悔和自责,告诉他我的想念和爱意,告诉他我将来会好好听他的话……
  那只是一种根本做不到,却又想用尽生命中所有力量去实现的承诺。
  如今,我还能为他做些什么呢?
  我想起了爸爸生命中同我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他说:“汐汐,你妈妈她很想你。”
  错过了一次,不能再错过第二次了,我承受不起那样的失去。
  回过头,我看见角落里哭得像个孩子一般的妈妈。鬓角花白,皱纹凸显。女儿即将远嫁,唯一能陪在她身边的只有丈夫。可如今连这唯一的陪伴也失却了,我又怎么能忍心让她一个人独自挨过垂垂暮年?
  我流着泪,一步一步朝妈妈走过去,脚步愈发沉重。我抱住她,互相把头埋在彼此的肩膀,一边哭一边对她说:“妈妈,你还有我。你还有我。”
  她的身体剧烈一颤,伸出双手,将我搂得更紧,压抑的哭泣终于释放开来。动恸之中,悲伤决堤而下,而我们,必须相依为命。
  爸爸走后的日子,我和妈妈一度陷入了恍惚。我的确不是一个坚强的人,但当妈妈溃不成军,我便绝不能倒下。她沉浸在悲伤之中,人变得嗜睡,似乎在梦里可以见到爸爸,每天早早地便躺下。我则整天整夜地睡不着,一个人睁着眼坐在黑漆漆的客厅,家里到处都是爸爸留下的痕迹,常常坐着坐着就流泪了。每件东西都有回忆,时时敲击着我脆弱的思绪。后来不敢在屋里多呆,便在小区里溜达,又想起小时候他督促我每天跑步锻炼身体,围着两栋楼跑几圈,他站在路口的拐角处等我,给我计时,见我流着汗哼哧哼哧地跑过来,拍拍我的肩,他就说:小崽儿,我们回家去咯。
  这样回忆着,我就又沿着那两栋楼哼哧哼哧地跑起来,跑了一圈又一圈,汗水湿透衣裳,双腿麻木不停,每次跑到路口的拐角处,我就会停一下,等着他来拍拍我的肩,叫我回家,说一句:小崽儿,我们回家去咯。就像他还没有离开那样。可是今夜,我站在他等我的地方,等了很久很久,最后,只能对着空旷旷的拐角轻轻说了声:爸爸,我们回家去咯。
  话音未落,我已泪流满面。
  漆黑的夜色,空无一人的路口,我孑然一身,在深秋的寒意中瑟瑟发抖。忽然想起了什么,茫然地拿出几日忘记开启的手机,意识空空地按下开机键。幽凉的光芒发出,将我的脸色照得愈发惨白。强撑起神经,想着远方那个还在等着我的人,想要依赖却无法依赖,手便再次垂了下来,背靠着墙壁,缓缓蹲下身去。
  突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我双眼模糊地接起,听到遥远的电话那端,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关切的声音:“cece,是你吗?这些天怎么电话都打不通?”
  我的话语像是堵在喉头,泪水还在脸上,一发声便成了抽噎:“穆萨……”
  “嗯,我在。我在。”那头传来他温柔笃定的声音,“cece,你怎么了?”
  强撑的神经在他的温柔面前瞬间溃退,我颤抖着声音,情绪如同决堤一般涌出,“穆萨,穆萨,我好后悔,我没能陪在爸爸身边……他身体一直不好,我早就知道的,可是我没有想到他离开得这么快,我以为时间还有很多,可这只是我以为而已……我都没有机会见他最后一面,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悲伤如同洪水猛兽,瞬间将我淹没,我身体一软,沿着墙坐倒在地上,边哭边对他喊道:“穆萨,穆萨,你知道吗,我没有爸爸了,我再也没有爸爸了……”
  深黑的夜,我抱着手机嚎啕大哭。几日以来努力说服自己坚强,如今终于在他的关切中得到释放。我始终还是最依赖穆萨的,他的肩膀坚实、话语温柔,永远有让我安心的力量。
  就再让我依赖他最后一次吧,在这深秋的萧索,在这无望的冷夜。
  最后一次。最后一次。
  第167章 沉默
  我蹲在拐角一直哭到手机彻底没电,无力地震动了两声,自动关机了。
  大脑迷迷蒙蒙,我还在抽泣,独自行走在归家的路上,感到自己变成了迷路的小孩,只能在心底无力地诉说。摸着黑回到了家。模模糊糊中仿佛浮现出妈妈的影子,仔细看去,真的是她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呆怔着,双眼毫无神彩地看着我。我也这样看着她。
  “坐会儿。”她虚抚过旁边的位置,动作如同游魂。
  我依言坐过去,眼睛还是酸胀的。听到她在我耳边轻飘飘地问:“什么时候回迪拜?”
  我恍然才意识到时间的流逝,拿出手机看了看,支支吾吾地答:“……明天,明天下午,我只给公司请了十天的假,机票是之前就买好的。”
  “哦……”她轻叹一声,没再说话。光线从窗外隐隐约约地渗透进来,打在妈妈的侧脸上,看上去甚是孤寂。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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