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1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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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顶仿佛有数道惊雷炸开,此时我已是双脚虚软,心跳如鼓。那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哀伤一股脑向我席卷而来,仿佛急吼吼的鼓点,抒发着临阵待发的悲怆。
  心中涌出一阵苦楚,我虽然交代过自己,也交代过连翩,可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事会从嘉轶口中传出。缓缓闭上了双眼,任苦涩逐渐占据我的心田,此时我的整个脑海中只有两个字:完了,完了。
  根本不用回答,穆萨看着我苦痛的表情,已明晰一切真伪。沉滞片刻后,他最后绷住的那一根弦也轰然倒塌,化为恸绝的一声低呜。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不停地问着,重复的,无力的,枯萎的。那种失魂落魄的语气,就像一把锤子,每寸每分都敲打在我的心上,几乎置人于绝境之中。
  “穆萨,我没有别的选择。”我的声音无力,嘶哑难辨,“那个时候,我以为我们已经完全结束了,我不想再打扰你的生活,也不想用这个来要挟你。”
  “那你就选择杀掉他,在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他瞪着一双发红的眼,呼吸短促且艰难,声嘶力竭地低咽,“cece,你这是杀生,我不允许,教法不允许,真主也不会允许你这样做!”
  第160章 破除
  空气静默,暗流深漩。
  我的心中原本有愧,但当初瞒着他自作主张,实在是不得已的做法。谁知道他在这个关头把“真主”摆了出来,一下子我的头脑便懵了。我起先抓着床单,低着头听他痛苦的斥责,却渐渐觉得自己脖子和肩膀越来越僵,越来越硬,怒火在胃里烧成一个小团,慢慢撺掇上来。
  我直起身,面对面地看他的脸,慢慢地、一词一顿地问道:“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我咬紧牙关,用拳头抵住胸口狠狠的摁,试图抑制内心如同万千虫蚁啃噬的痛楚:“我该怎么办?你希望我怎么办?嗯?哭着喊着去求你,让你离婚?或者在你和莱米丝没离婚的情况下,孤勇地把孩子生下来,做个为爱执着的未婚妈妈?然后放弃我的学业放弃我的工作,付一笔违约金自己默默回国,等你想起来我怎么不见的时候再来找我,最后感激涕零地答应做你的二老婆?这样吗?你希望我这样吗?”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句话都说得很慢很清晰,带着解释,带着质问,带着委屈与忿忿,像是滞重的稠油,沉闷地、窒息地、缓缓地流出。
  穆萨的脸色瞬间失血,粗粗地喘了两口气,沙哑着提高了音量:“可是那个时候,我已经在准备离婚了!你只要告诉我一句,你的那些设想根本就不会发生!”
  “不会发生吗?你确定?”我轻轻冷嗤一声,心底无限悲哀,“一个结婚前就怀了你孩子的女人,你家人可能接受我吗?可能善待我吗?可能相信我吗?如果没有他们的准许,别说你没办法娶我;就算他们被孩子逼得让步,我也得不到他们的尊重,最后只得惹得你也厌弃我。”
  “可是你杀掉了孩子,这比其余任何都更加令人无法接受!”穆萨绝望地捂住脸,手指一直颤抖,“就算有那样多顾虑,但你怎么就那样喜欢自作主张,连个消息也没给我?我难道没有权利知道吗?”
  “自作主张?”我心里疼得如同刀绞,却是突然笑了起来,“对,我就爱自作主张,你早就应该知道了。一直以来,我不都是这样的吗?我自作主张地爱你,自作主张地退让,自作主张地负隅顽抗。没有我的自作主张,哪来和你并肩作战、披荆斩棘的勇气?”
  “但是——”我抬头看他,目光如炬,声音变得清亮起来,“穆萨,你要搞清楚,我所有的退让与妥协,都是因为我爱你,而不是因为我卑微。我可以为了两个人的未来努力再努力,但我永远不会去放低身段去乞求一段感情。所以在当时的境况下,我绝对不愿通过这种方式逼迫你,换作现在也不会,这是我的坚持,变不了。”
  “逼迫,怎么会是逼迫呢?”他的拳头攥得紧紧,指甲嵌入肉中,咬牙道,“你什么都没说,我不是也离了婚来找你吗?可谁能想到,短短的时间内,会发生这样的事。你如果愿意和我商量对策,或者能够再等等……”他声音颤抖,一直哽咽到说不下去,气息短促。
  他那双怨愤而痛苦的眼,令我闷窒得无法呼吸,仿佛有一把带齿的软锯,在我的眼底与内心拉扯出阵阵的剧痛。那种延绵不绝的心悸与痛苦,时刻折磨、挥之不去。
  “等你?等多久呢?等到肚子明显到上不了飞机,我就离开不了迪拜了。”我的心情在他的悲伤下枯萎殆尽,凉到极致,终于忍不住冲他低吼道,“穆萨,别把问题推到我身上!你让我等等,为什么你没有加快速度?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我也是走投无路才做出这样的决定。你想想看,就算你父母接受了我,就算你和莱米丝离婚,就算我们怀着孩子马上结婚,结果又能怎么样呢?如果结婚期和生产日期对不上,一样犯了未婚先孕的罪,难道你要让我们俩一起去坐牢吗?”
  我的情绪迸发而出,回忆起那种走投无路的绝望,整个人仿佛置于死地,心脏如同被撕裂。
  气氛凝滞得浓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穆萨的声音低沉地响起,绝望却认真,每个词都敲击在我的心鼓上:“我宁愿去坐牢,也不希望你像现在这样做。”
  我僵住了,烈烈的气焰因着他这句话,一下子瘫软下来,变得灰丧无比。
  他哽咽着,声音低沉:“是,我有错,我不该在和你结婚前发生关系,让你怀上孩子,这是我的责任。但我们原本可以弥补的,我宁愿坐牢去赎罪,也不愿犯这样的错,真主不会允许的,不会。cece,我真想知道你的心是用什么做的,怎么做得了那么狠绝的事?怎么能不声不响地失去孩子还若无其事?”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双眼茫茫失了焦距。他以为我不会伤心吗?那我最彷徨最无助的时候,他又在哪里?我不曾抱怨,不曾言语,不代表我已经忘记。我想要开口解释,或是驳斥,却发现自己已是没了力气,只能僵硬着身体,定定地看着他。
  穆萨紧紧抓住自己的手腕,指甲在血肉上刻出深深的印痕,直泛出血肉,痛苦地摇头:“cece,真主很难原谅这种行为的,很难原谅的……虔诚可以赎罪,你如今虽然虔诚,可是你方才却毫无悔意。我已经不知道,到底应该不应该相信你的虔诚……cece,我害怕真主不会留你在身边……”
  我双腿发软,心里刮起一阵风,自己就像一片叶子,飘飘荡荡没有依靠。我以为我们即将拥有的美好未来,都在一瞬间像沙堡一样迅速风化瓦解,过往的相濡以沫,近日的奋力前行,都如同美梦与噩梦的交织,被他的话语击垮。
  对于长久生活在中国的我来说,从小便看过了各式各样的流产案例与新闻。因而,当我有了一个不该有的孩子,虽然心头万般不忍与无助,但想到自己不过是千千万万不幸中的一员,心头终归有所安慰。可穆萨不同,他生活在禁止堕胎的阿联酋,真主的教诲在心中根植,法律也对这种行为无法姑息,打心眼里便无法理解。
  信仰的力量有多强大,有多深刻,无法估量。
  可纵然知晓这点,我还是伤心,抑制不住的伤心。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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