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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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看着严鹤臣:“明珠,是在你这对吗?”她从怀里拿出一个景泰蓝描金的瓶子,放到桌子上,“她的事我听说了,这是去淤青的药,留给她用吧。”
  这宫里的哪个人没有自己的苦衷呢,严鹤臣看着襄平长公主的背影消失在了夜色里,他在屋子里站了一会,只觉得心里也并不太舒服。
  傲骨者被迫弯腰,跋扈者磨平了棱角,理想被粉碎、诚实的人开始说谎,这是皇宫,这就是煊煊赫赫的紫禁城。外面看着盛极一时,风光无两,底子里已经开始腐朽,透着一股几千年都不散去的霉味。
  那桌上的瓶子,严鹤臣并没有碰。
  严鹤臣走出了门,头顶孤月一轮,繁星璀璨,他绕过司礼监的几排房子,不知怎的,又走到了明珠的住处之外。
  门外的台阶上坐着一个人,严鹤臣一愣,甚至疑心自己看错了,他往前走了两步,发现那人竟然是明珠。清冷的月光像水一样泼了她一身。
  听到脚步声,她缓缓抬起头,严鹤臣的五官在月光下越发依稀,二人维持着这个姿势过了很久,严鹤臣率先问:“怎么起来了?”
  明珠身上披着外衣,头发简单地绾起,宫女该有的规矩她一刻都不敢忘,就这般半夜跑出来,是不该的。她心里有几分惶恐,而后轻声说:“我睡不着。”
  严鹤臣撩起衣袍,在她身边坐下,明珠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他向来高高在上,且不说这样的台阶,就算是下人的房间也不会轻易涉足,可偏偏就这般和她挤在了同一个台阶上。
  “在想什么?想家?”
  明珠摇摇头看着他,轻声说:“我在想我母亲,我没有想家。”
  能听见虫豸的浅唱低吟,严鹤臣在她身边轻声说:“其实入了宫也是好事,皇上可以成为你的依傍,你若是讨得太后欢喜,太后也能为你做主,他日若有了自己的孩子,那便真的有了依靠。”
  字字句句,明珠分明已经感受到,严鹤臣是从心里面在替她考量着的。
  “可是,严大人,”明珠的声音很轻,“其实我一点都不想入宫,我巴不得皇上根本看不上我,我一直做宫女也好,到了年龄放出宫去也罢,我不喜欢紫禁城。”郁结在心上的大石头终于吐了出来,明珠倏而觉得轻松了。
  “我也是随口说说,”明珠又补充,“走到今天,我早就知道,这些不是我能做主的,多谢大人帮我,严大人若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柔和的月光洒在她身上,明珠事事替旁人考虑,性子温和沉静,不好与人争高低短长,外柔内刚,心里也能藏事。唯一的缺点是心太善,人善被人欺的老话说得没错,旁人不会因为你的和善让你半分,哪个不是想要踩着别人的肩膀往上爬。
  严鹤臣倏而觉得自己又不该送明珠入宫了,他认真剖析了一下自己,舍不得这三个字从胸口滚过,他不敢让这三个字落地,如何能舍不得呢?这女郎同他没有半分干系,这没头没尾的怜惜,让他自己也有几分措手不及。
  严鹤臣突然觉得脑子更乱了,可又不忍让明珠瞧出什么端倪来,他舒了口气说:“若是你当真不想入宫,也不是没辙,只是你要想好了才是。若是想不通,就再让皇上等一等,巴巴赶着送上去,没来的不被人珍惜。”
  打更的声音过了三下,已经是三更天了,严鹤臣早上还要随侍皇帝上朝,明珠仰起脸看着他:“时候不早了,大人早些回去安置吧,再过一两个时辰又要起了。”
  她的眼睛依然清润明亮,严鹤臣嗯了声,站直了身子,看着明珠推开门走了进去,而后又在门外站了一会,才终于迈着步子走了。
  而慎明阁里,宇文夔却依然没有睡觉。他身边站着的是御史大夫裘承,宇文夔看着他手里的信,轻声问:“此事可有万全把握?”
  “成事在天,谋事在人,臣有八成把握,余下两成看老天爷给不给面子。”裘承本是宇文夔的伴读,二人相交二十年,关系非同一般,他说的话宇文夔倒是十分相信。
  “严鹤臣不光贪赃巨万,卖官卖爵,更甚至,暗中阻碍盐铁官卖,林林总总不胜枚举,过去我们苦于没有证据,如今证据确凿。皇上,此乃天赐良机,借此机会,一举打压那阉竖,把司礼监少府监的权力一举收回,以巩固您的万世之治才是!”裘承言辞恳切,目光如炽。
  “好!”宇文夔一掌拍在桌子上,“你去谋划,等襄平出嫁之后,便把我朝这一毒瘤连根拔起,扫清余孽!”
  襄平长公主被赐固伦公主,赐予东狄可汗为妻。明珠得知这一消息时,还愣了一下,她留心观察了一下严鹤臣,发现他一如既往,好像没有任何变化似的。
  她本以为襄平长公主会像过去一样哭闹不从,让严鹤臣想办法周全,可如今她却坦然接受了,向皇帝叩拜致礼,而后把宫人们都遣散,几个相熟的丫头,她都一一赠送了礼物。
  这一日,严鹤臣经过长街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声音:“这是长公主送给我的手钏,你看这鸡血石,鲜艳如血,只怕是值上百金呢。”
  旁人恭维道:“果真还是姐姐有福气。”
  “那可不,不像哪些个下贱胚子,不过被赏了本书,就满以为自己了不起了,看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爬了龙榻呢。”这语气欢快,可严鹤臣一瞬间只觉得无名火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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