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节(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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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费什么力气就敲开了门,进入了陆汀的心。
  想起了所有的一切。
  第66章
  旋开last shadow底部的转门,何振声顺着悬梯下滑,却不敢再前进一步——他好像是来晚了,几分钟前还一切正常的飞船,如今只剩下一些干枯的合金结构,火光中,他看到两架飞船间的连接杆都快要烧断,他倘若贸然踏上去,八成会打破脆弱的平衡,造成整体的坠落。
  “嘿,”少有的,何振声头皮发麻,他盯紧跪在骨架边缘的血人,“听得见我说话吗!你先不要乱动,把周围所有能扶住的都扶稳了——”
  他准备用自己的钨钢右手,再利用一点杠杆,赌上一把,把人连同支撑点一起拽到悬梯之下。
  却见那人直接反手一握,把插在背后的钢筋向外抽拔,拔得不急,甚至很沉稳,但当钢筋彻底退出,鲜血还是无可避免地喷溅。何振声眼睁睁地看着那根染红了一大截的长棍被随手丢进浓雾和大火,接着,邓莫迟站起来,转过身,顶着肋下的已被捅穿的血洞,沿着正在上下摇颤的焦骨,如履平地,大步向他走来。
  同时空中搅起旋涡,类似龙卷风的程度,以飞船为风眼,四周浓雾仿佛被巨大能量驱使,急速四散,被排斥在一个大圆之外,唯有邓莫迟这个中心格外平静。当他走到悬梯下,握住何振声下垂的手,包围圈靠内的可燃气体已经开始燃烧。
  剧烈氧化的爆破声中,怪鸟被围困,惨叫不绝于耳,这是要灭族了,何振声想,耐受着滚烫的空气,奋力把人捞上飞船,半搀半抱地快速往总控室跑去。透过沿路舷窗他看到整片天空的燃烧,只有它们所在圆圈的空气格外澄澈,剩下的,所有雾,在气旋的翻搅中全都烧了起来,焦黑与金红相交,就像云间一场异样的雷暴,也像烫坏了的伤口。火势迅速染红整片天空,盖过金星光芒,与远方日出相连,将天地推向末日。
  何振声把人放上副驾驶。
  邓莫迟静静坐着,一动不动。摘下面罩,何振声眼前赫然是挡住五官的血。火雾越来越旺了,说不定待会儿会烧到这边……他这样想着,同时lucy也有提示,约十米外的风力太大,硬闯飞船会有失速的风险。但何振声还是决定先简单止血,再去谈别的,队友已经失去了一个,要是因为耽误救治时间把这个也丢了,那他也不剩什么返航的必要。
  然而,在他把输血袋挂高,正准备处理伤口时,却惊觉自己完全无法下手。一个声音横空出世,在他脑海中响起,很重,很密集,可他听不清也无需听清,宛如一种意识的传递,和他自己原本的那些分不出差别,却命令似的把他硬拗到驾驶座上,迫使他操作着last shadow,在风眼中,一路下降。
  何振声拼命从这压制中抢回一点自主权,转头瞧了瞧邓莫迟。还是那么虚弱,呼吸很轻,大概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但他的眼睛圆睁着,满脸血污中他也只有那双绿眸蓄着一种慑人的亮度,目眦欲裂地,迎上何振声的目光。
  这种状态相当癫狂,也相当平静,却比船外的火海更为可怖。何振声从未在邓莫迟身上见过密度如此巨大的愤怒,持续的每一秒,邓莫迟都像扒开了骨肉,目空一切地在燃烧自己。
  “他不在。”邓莫迟说,每个字都吐出更多鲜血。
  我知道,我也不能和你说节哀顺变,何振声头痛欲裂地想,同时他也意识到方才那番压制的力不从心,终于拼命掌握回了自己的大脑,last shadow在距离酸湖表面不到五米的位置险险停止了自杀般的下降。
  随后,何振声听到“扑通”一声,在骤停造成的颠簸中,副驾驶上无法系安全带的那位身子往前一倾,脑门磕在操作台上。
  有血点溅上挡风玻璃,也溅上中央的一道凹槽,那里竟然用胶布固定着一支白色玫瑰,玫瑰的主人却已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彻底昏迷。
  是梦吗?邓莫迟发觉自己站在一汪圆湖的边缘。
  湖水是碧绿色的,却毫无生机,让人感到恶心。低下头,看见自己身上的空洞,还在汩汩冒血,疼,非常疼,有刀割般的口子和鸟喙啄过的痕迹。他明明不是对疼痛这么敏感的人。接着他抬步往湖中走去。陆汀在里面,他这样想,只要靠近就会有感觉,他又这样笃定。
  可是走了几步他就发觉,自己无法踏入水中,这湖就像面镜子,平滑地托着他,拓印他滴落的血点,唯独就是不让他进入。有时候邓莫迟宁愿把自己沉没,比如现在,他已经到达了湖心,应有的雾都散了,周围没有陆地,天上也没有大气,他直接与宇宙接触,这一切都没有尽头,可宇宙暗而辽阔,也没有星星。
  什么都没有。
  邓莫迟感到奇怪。他只是蹲下来,在湖面上敲打,想敲出个裂缝出来,好把自己沉进去,为什么就会呼吸不畅呢?哦,这好像也不难解释,如果他是条鱼,那陆汀就是他的湖水。如果他现在血淋淋的,不幸被拔了鳃,那陆汀就是直接进入他血管的氧气。
  所以他现在处于绝对的真空,也许就要干死了。
  邓莫迟又站了起来。
  他看向天空,如果他真的足够特殊——那他应该能和神打个照面。或者是外星文明?宇宙的意识?高高在上的概念太多了,对他来说也随便是什么,能量太大,把他像陆汀的飞船一样撕碎,这都无所谓。可是他看见的仍然是虚空,偌大的空间中,他的悲伤愤怒都太渺小,自己都觉得麻木,又怎么能指望别人会注意。
  这么说也不完全正确。从前那些微妙的情绪好像都不单薄,有人一起品尝……哦,是那个人不在了,所以他正在找。
  他又在想陆汀。好像活了这么多年,只认识了这一个人。想的时候,邓莫迟在裤腿上擦了擦满手打滑的血,又摘下腰带,拿着腰带扣,在湖面一下一下地凿了起来。这不是冰,也不知道是什么,凿得不见成效,但总比徒手要好。
  陆汀不一定在下面。或者真的不在。而邓莫迟一向不是这种乐于做无用功的人,有时候,他承认自己挺懒,比如以前……那是非常遥远的事了,他觉得养小孩麻烦,谈恋爱也麻烦,看着弟妹和恋人,他时常看不懂他们对自己的依赖。然后时间告诉他,被依赖才是幸运,这些关系都并非可有可无,失去会痛,眼睁睁看着失去,就会痛得要死。
  可这是他的错吗?找不出第二个人来回答,反正只剩他一个了。邓莫迟席地坐下,更用力地凿他的湖面,也不知凿了多久,湖面还是平滑无痕,连他的皮带扣都没有磨损。这才是最让人绝望的,世界维持静止,邓莫迟静静地想,我又在做无用功了。但他准备继续做下去,这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他太擅长保持了,因为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想做什么,想走到哪儿,所以困在原处也没有关系。陆汀觉得他来去自由,总有要走的路,却没有非要停留的地方,后一句或许没错,但前一句,未免对他误解太大。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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