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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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少有人赞美安德雷在新闻报道方面的努力,更不用说是出自陌生妙龄女子之口。每当提起《千禧年》,大家想谈的都是布隆维斯特,对此安德雷并无异议。只是他私心也梦想着能得到认可,如今这位美丽的琳达就在不知情的状况下称赞了他。
  他实在太高兴、太自豪了,便鼓足勇气提议到他们刚刚经过的“帕帕格罗”喝一杯,更令他欣喜的是她回说:“好棒的主意!”于是他们一起走进餐厅。安德雷的心怦怦跳个不停,他尽可能不去接触她的目光。
  那双眼睛让他整个人飘飘然,他简直不敢相信这种事真的发生了。他们挑了一个离吧台不远的桌位坐下,琳达试探性地伸出一只手。他拉起她的手时微微一笑,嘟嘟哝哝说了几句,却几乎是不知所云。
  他低头看一眼手机,是埃米来电。连他自己都想不到,他竟然视而不见,还把手机关成了静音。这一次,杂志社的事得等等了。他只想凝视着琳达的脸庞,沉醉其中。她的美有如狠狠挥来的一记猛拳,但她又显得那么弱不禁风,像只受伤的小鸟。
  “我真想不到怎会有人想伤害你。”他说。
  “这种事常常发生。”
  也许他终究还是可以理解。像她这样的女人应该很容易招惹一些精神不正常的人,否则一般人是不敢约她的。多数男人看到她都会畏缩自卑。
  “能跟你一起坐在这里真好。”他说。
  “能跟你一起坐在这里才好呢。”她反驳道,一面轻轻抚摸他的手。他们各点一杯红酒后便聊开了,有太多话要说,他甚至没注意到口袋里的手机在振动,而且不是一次,是两次,这也是他有生以来头一次漏接了布隆维斯特的电话。
  不久之后,她牵起他的手带他走入夜色中。他没有问要上哪儿去,反正已打定主意要随她到任何地方。他从未有过如此美好的遭遇,当她偶尔回眸一笑时,每块铺路石、每个气息都仿佛在向他保证:有一件难以抗拒的美好事情发生了。你活了一辈子,为的就是享受一次这样的散步,他暗想着,对于四周的寒冷与市景几乎无感。
  他深深陶醉于她的陪伴以及期待后续的发展,但或许——他不敢肯定——这当中也有一丝疑虑。起初他挥走这些念头,知道自己习惯对任何形式的快乐抱持怀疑。但仍忍不住自问:真会有这么好的事吗?
  他换一个角度细细端详了一下琳达,发觉她也有不那么迷人的地方。当他们走过卡塔莉娜大电梯[50],他甚至觉得在她眼中看见近似无情的眼神。他忧虑地俯视波浪起伏的海水,问道:“我们要上哪去?”
  “我有个朋友在默坦·特罗齐巷有一间小公寓,”她说,“有时候会借我用。我们可以再到那里去喝一杯。”他听了露出微笑,好像有史以来第一次听到这么棒的主意。
  其实他愈来愈感到困惑。片刻之前还是他在照顾她,现在却变成她采取主动。他很快瞄一眼手机,知道布隆维斯特打过两次电话来,觉得一定要马上回电。无论如何,他不能放弃杂志社。
  “我也很想,”他说,“不过我得先打个电话。我现在还在写一篇报道。”
  “不行,安德雷。”她的口气异常强硬,“你不能打电话给任何人。今晚只属于你和我。”
  他们来到亚恩广场。尽管风雪大作,四下还是有不少人走动,琳达直盯着地面,似乎不想引人注目。他往右看向东长街与埃弗特·陶布[51]的雕像。这位吟唱者动也不动地站在那儿,右手拿着一张乐谱,戴着墨镜的双眼仰望天空。是否应该提议隔天再约她见面呢?
  “也许……”他开口道。
  但没能再说下去,因为她将他拉过去吻了他,那力道之猛掏空了他的心思。随后她重新加快脚步往前走。她拉着他的手左转上西长街,然后马上进入一条黑暗巷弄。有人跟在他们后面吗?不,没有,他能听到的脚步声与说话声都是从较远处传来。现在只有他和琳达,对吧?他们经过一扇掩着黑色窗板的红框窗户,来到一道灰色门前,琳达费了一番工夫才打开。她手中的钥匙抖个不停,他看了有些纳闷,难道她还在担心前夫和他的打手?
  他们爬上阴暗石阶,脚步声发出回音,并隐约闻到类似腐败发臭的味道。经过四楼后,他在一级阶梯上看见一张扑克牌,是黑桃皇后,他心下不喜,却不明白为什么,八成是某种荒谬的迷信吧。他试着将它抛到脑后,只想着这是多么美好的邂逅。琳达大口喘着气,右手握得紧紧的。巷子里响起一个男人的笑声。肯定不是在笑他吧?他整个人心浮气躁。可是他们就这么不断爬呀爬,好像永无尽头。这栋屋子真有这么高吗?没有,他们已经到了。她朋友住在顶楼公寓。
  门牌上的姓名是奥罗夫,琳达再次拿出那一大串钥匙。这次她的手不抖了。
  布隆维斯特此时坐在索尔纳市普罗思路上的一栋公寓里,屋内摆设着旧式家具,屋外紧邻一大片墓地。果然不出潘格兰所料,玛格丽塔·达格连一口就答应见他,尽管在电话上听起来有些癫狂,本人却是个气质优雅的六旬妇人。她穿了一件淡黄褐色套头毛衣,黑色长裤烫得笔挺。也许是特地作了打扮。她穿着高跟鞋,若非眼神透着浮躁,他会以为她是个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能平心静气的女人。
  “你想问卡米拉的事。”她说。
  “特别是她近年来的生活——如果你知道的话。”他说。
  “我还记得她刚来的时候,”她好像没听到他的话,“我先生薛勒认为这样既能对社会有所贡献,也能为我们的小家庭添点人气。因为我们只有一个孩子,我们可怜的莫娃。当时她十四岁,很孤单,我们以为收养一个和她年龄差不多的女孩,对她应该有好处。”
  “你知道莎兰德家的事吗?”
  “不知道所有细节,只知道是冲击很大的可怕悲剧,母亲有病,父亲又被严重烧伤。我们深感同情,本以为会看到一个身心俱疲、需要大量关照与爱的女孩,可是你知道来了什么样的人吗?”
  “请说。”
  “那是我们这辈子所见过最最可爱的女孩,不只漂亮而已,天哪,你真该听听她说话,那么聪明而又成熟,听她叙述她那个患有精神疾病的姐姐如何恐吓家人,让人心都碎了。没错,我现在当然知道那些话有多么背离事实,但当时怎么可能怀疑她呢?她的眼神坚定炯炯发亮,当我们说:‘可怜的孩子,太可怕了。’她回答说:‘是很辛苦,但我还是爱姐姐的,她只是生病了,现在正在接受治疗。’这话听起来多成熟、多为人着想,有一段时间感觉上几乎像是她在照顾我们。我们全家都开朗起来,就好像生活中出现了魔法,把一切变得更好更美,我们都很快活,尤其是莫娃更加快活。她开始注重自己的外表,在学校里的人缘也很快就变好了。那个时候,我愿意为卡米拉做任何事。至于我丈夫薛勒,该怎么说呢?他整个人焕然一新,随时都面带微笑或开怀大笑,我们也重新享受起鱼水之欢,请原谅我说得直接。也许早在那个时候就应该开始担心了,我却觉得家里的一切终于步上正轨,有好一阵子我们都很快乐,就像每个遇见卡米拉的人,一开始也都很快乐。然而……和她相处一段时间后,你就再也不想活了。”
  “有那么糟吗?”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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