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节(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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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马遣散了伤兵,任所有人自由来去,麾下只剩三千兵马。
  两年前,岑非鱼在清河侯府种下石榴树,同白马点将起兵,手下精兵良将三千余。二人为迎楚勤王,奔赴馆陶响应澹台睿明,作为开路先锋攻建邺,以三千骑兵围困邺城五千守军,威风无匹。
  无奈澹台多行不义,劫掠城池惊动朝廷,大军即将破城之际,突遭朝两路援军奇袭。孟殊时与广平太守的联军,将澹台逼得一路难逃,令其殒命于白马渡。岑、白侥幸逃脱,一路东扯、屯兵荏平,敕勒穹庐于此战中为孟殊时所杀,“济北六骑”六去其一。当时是,岑、白两人意气风发,草草休整过后,决定发兵滋扰建邺,纵不能强攻破城,亦要扮作马匪洗劫守将梁信的府库。
  正在此时,齐王亲信、青州刘伯根领“天师道”众向朝廷发难,孟殊时前往平叛。趁着朝廷无暇他顾,岑、白两人带兵在青、冀两州劫官府府库、收囚犯及流寇,得兵马五千余,杀广平太守为敕勒报仇,斩幽州刺史威震济北。两人对百姓秋毫不犯,顺利抢占平原县,在当地休憩整军。
  其后,匈奴挥师东进,并州爆发战乱,并州将领甘元平率领五万难民,组成一支乞活军,绕道幽州东进,南下直逼平原。白马劝降了甘元平,收编了他的军队,自此麾下兵力达三万。年结过后,白马解了岑非鱼的心结,带兵西进,响应楚王勤王的号召。适逢孟殊时平定“天师道”,带着刚收编的五万大军截击岑、白两人,将他们逼至泰山山阴。
  当时,孟殊时与白马对峙,双方交战数十次,未曾损伤一兵一卒。孟殊时想劝降白马,但齐王与岑非鱼有旧怨,暗自派遣天山高手,临阵换下孟殊时,夜袭岑、白营地,只因走漏了风声,反而受制于人。
  纵使如此,岑非鱼与白马对天山高手的存在始料未及,虽占天时、地利,但人和不足,被打得溃不成军。此战中,邱穆陵真、弓良骥、桃冉、闫延年战死,“济北六骑”仅剩苻威一人,白马麾下仅余三千兵马,同两年前他与岑非鱼从清河起兵时,几乎一模一样。
  岑非鱼与苻鸾作为疑兵引开敌军,白马与陆简方得领兵撤退。他们在乐平等了月余,没等到凯旋归来的岑非鱼,等到的只是孟殊时的三万大军,以及岑非鱼的尸体。幸而,周望舒与乔羽带人前来救援,孟殊时又不愿对白马下杀手,白马方得逃脱,退回岑非鱼许他一生一世的平原。
  白马满心苦恼,无人可倾诉。
  一切尘埃落定,想走的走了,该散的散去,重伤不愈的兵士,葬满南山脚下的那片枫木林。
  寂寥秋夜中,与周望舒秉烛夜谈时,白马才终于吐露心声:“我们起兵时意气风发,没想到兜兜转转,结果回到了原点,岑非鱼连性命都搭了进去,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我他娘的,真没用。”
  周望舒:“夫战,天时、地利、人和,打仗只能尽力而为,顺天应命。我常听父亲说,‘做将军的人,要能打胜仗,更要能打败仗。’后来,他去了巴蜀,打了一场必败的仗,但他是个英雄,在我心里,在青史中。”
  若换作从前,白马断然不会信命,可时至今日,他不得不信——他从没有做错过什么,起兵作战,是为道为义,但天道不在大周,天道不顾惜百姓。
  白马苦笑,道:“顺天应命?楚王两度南上,我和岑非鱼两度西进增援;楚王两次俱败在齐王的阴损计谋下,而我们着两次都被孟殊时拦住。时也,命也?我从来不信命,但孟殊时仿佛是我命中克星。”
  “楚霸虽雄,败于乌江自刎;汉王虽弱,竟有万里江山。天有不测风云,世间至理即是无常。”周望舒伸手,帮白马揩掉面颊上的泪水,他从怀中取出一个油布包,慢慢打开,原来是一碗色泽金黄的、气味香甜的饴糖,“吃点糖?”
  白马最怕别人哄自己,周望舒的手一触到他的脸,他就止不住鼻尖发酸。待他见到周望舒用尽全力,却只想到这么一个快十年不变的、笨拙的方法来哄自己,便再忍不住,崩溃大哭:“岑非鱼一定还活着!”
  周望舒:“二哥的甲胄、喜服、锁甲,足以证明那确是他的尸体。我知道,要你接受这件事很难,就像我母亲,过了近二十年,都无法接受父亲的死讯,但他确确实实是离开了。”
  白马:“那尸体明明就不是他!我不接受,永远都不能接受。”
  周望舒:“岑非鱼眼看曹家灭门、并州军全军覆没,仍旧挣扎着活了下来,因此,他才能遇到你,你才能遇到他。”
  白马知道,周望舒说得不错,可他就像自挖双目、自刺双耳一样,对这些证据视而不见。他的双眼失去了焦点,喃喃道:“他明明还在世的呀,可半年过去了,他为什么不来找我?”
  周望舒红了眼眶,他把白马抱在怀里,轻拍他的后背,用他所能发出的、最温和的语气,低声道:“逝者已矣,生者还要继续走下去,白马,别钻牛角尖。”
  白马抹了把脸,把尚未流出的泪压了回去,仿佛是正在和自己角力,使劲摇头,咬牙切齿,道:“我要杀了梁炅,替岑非鱼报仇。”
  周望舒摇头,忽然问:“仇恨的尽头是什么?”
  “我不知道。”白马摇闭目,忍住将要夺眶而出的眼泪。
  周望舒:“放下吧。”
  白马:“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若不为他复仇,就再没有活着的理由。三叔,你想要我死,还是看我痛苦地活着?”
  周望舒无语凝噎,叹了口气,道:“活着。”
  白马没有听进周望舒的劝说。
  他剃掉了一头长发,打扮得仿佛岑非鱼一样,穿着岑非鱼爱穿的衣服,喝岑非鱼爱喝的酒,没日没夜地研究沙盘,企图凭着手中的三千人马,扳倒齐王的数万雄兵。
  如此过了一日,又是一日,过了一月,又是一月,白马始终找不到任何机会。他气恼地将沙盘一脚踹翻,拿起岑非鱼给他的“如幻三昧刀”,准备只身杀进洛阳宫刺死齐王,就如同当年潜行入宫准备刺死赵王的岑非鱼一样。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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