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节(1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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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茂章悄悄命令居中的军队回缩。同时令左翼的的韩勍,右翼的魏博军,稳住攻击线,有节奏地交替回撤,直到慢慢脱离与敌军的接触。在一个没有经验的对手面前,王茂章或许能够全身而退。但李存勖、周德威早已在密切注视着梁军的动向,随时准备发起决定性一击。悲剧即将来临,王茂章却浑然不知。
  周德威的双眼精光乍现,梁军大阵的中央出现了退却的迹象。时机一到,再不能犹豫,两军交战,战机转瞬即逝。周德威甚至来不及向李存勖报告,他策马狂奔,冲上高岗,厉声大喝道:“贼军后撤了,贼军后撤了!他们要逃跑!他们顶不住了!”
  李存勖猛然醒悟,他唰的拔出长剑,奔到骑兵方阵前,怒吼起来:“梁军要逃跑,兄弟们,一起喊啊!”上万晋军发出排山倒海般的呼喊。“梁军已败!王茂章跑了!王茂章跑了!”铺天盖地的声浪瞬间传遍了整个柏乡的原野。
  韩勍惊得几乎从马上掉下来。他一直对王茂章这个淮南降将不信任,没想到紧要关头,那小子真的不顾自己,抽身便走。好,你不仁我也不义!韩勍一咬牙,拨转马头,扭头便跑。众军见主将开溜,哗啦一声四散而走。左翼的宣武军方阵瞬间就像山崩一样垮塌。
  李嗣源也率部疾驰到西边阵前,大呼道:“东边的梁军已经全跑了,你们还不走,留在这里等死吗?”天雄军士兵抬眼向东望去,果然败兵如山倒。天雄军本来就不是朱温的嫡系。这一看正主都逃了,我们还拼什么命?于是也像潮水一般四散溃逃。
  王茂章的将令还没传到,左右两翼已然崩溃。两翼的梁军迅速溃逃,反而让首先退缩的中路军团成了一个巨大的突出部。战鼓声惊天而起,上万晋军骑兵分为两股,蜂拥而上,对准梁军这个突出部围卷过来。梁军的精锐龙骧、神捷、神威、拱宸各军很快遭到包围。刀光横飞,人仰马翻,稀里糊涂被包了饺子梁军遭到了无情痛击。
  王茂章目瞪口呆,他最担心的事情竟然真的发生了!看着汹涌而来的沙陀骑兵和四处乱窜的梁兵,王茂章头脑一片空白,手中长枪,颓然掉地。
  而纵马疾驰中的李存勖正进入到情绪的巅峰。身边是成千上万跃马舞刀的沙陀战士,马下是纵横交错的敌兵尸体。在山呼海啸的呐喊中,庞大的梁军军团正陷入崩溃,就像独霸中原的后梁帝国正在自己面前坍塌。
  当年朱温出道之际,曾放言“我命由我不由天”;今日我李存勖,却偏要高喊:试问天下谁敌手!朱温,这个连父亲都无可奈何的死敌,却一次次遭到自己的迎头痛击。而其他各路大小藩镇,又何尝是我李存勖的对手!
  晋军骑兵席卷柏乡的原野。被包围的龙骧、神捷等梁军精锐被杀戮殆尽,野河至柏乡,死尸蔽地,延绵数十里。柏乡一带的老百姓都是赵国人,极为痛恨梁军,此时也纷纷拿起武器,奋起追杀溃逃的梁军士兵。王茂章、韩勍、李思安一路狂奔,逃至天黑才暂时摆脱追兵。梁军大营内的粮食、资财、器械全部被晋军缴获,仅柏乡一带就被杀二万余人。
  李嗣源部乘势追杀,直逼邢州(今河北邢台市),河朔大震。正在深州苦等梁军主力的杜廷隐见势不妙,掳掠了深、冀二州的男丁仓惶南逃。
  李存勖急令晋军继续南下,乘势攻击河朔。很久以前,他已感觉到,与后梁的决战之地不在潞州,而在河北。柏乡之战,让梁军精锐尽失,正是一举夺取河北的好机会。晋军接连攻下贝州、博州、檀州,直逼魏州,锋芒毕露,杀气尽现。
  朱温急令心腹大将杨师厚率部北上,抵御晋军南下。但兵败如山倒,杨师厚纵有翻天覆地之能,也难以在短时间稳住局面。河北之地,眼看就要全盘落入李存勖之手。
  朱温坐困洛阳,手足无措,面对李存勖凌厉的进攻,曾经雄霸中原的他第一次感到了回天无力。
  而此时,一匹快马正在河北平原上疾驰。这匹马一路狂奔,终于追上了正浩浩荡荡南下的晋军大队。马上那人,背负红旗,面色焦虑,汗滴如雨。他要找的人正是李存勖,他腰间的信筒内,装着一份足以震动天下的惊人讯息。
  第四章 北击幽燕
  大雪纷飞的寒冬中,李存勖终于向遥远的幽州挥出了有力的拳头。僭越称帝的刘守光当仁不让地成为他下一个打击的目标。他要用刘仁恭父子的鲜血作为祭奠父亲的最好祭品。
  16 倚剑登高台
  快马带来的是关于幽州的消息。燕王刘守光见梁军在柏乡大败,觉得浑水摸鱼时机成熟,竟然派人到太原带口信,号称将率精兵三万南下,共图中原。李存勖听了,哈哈大笑。周德威、李嗣源等不解道:“燕军一旦南下,我将腹背受敌。大王为何还发笑?”
  李存勖见周德威等人发问,更加得意。“刘守光此人,志大才疏,色厉内荏。当年燕梁河北一战,早已精锐尽失,元气大伤。此人如果真要趁机袭取河北,当趁我南下之际,突然起兵。现在公然放出狠话,正说明此人不过是疑兵之计尔,用意是怕河北为我所得,干扰我军南下!哈哈,这等伎俩,我一望便知!”李存勖侃侃而谈,心里总算找回了点平衡。周德威此人,带兵打仗,足智多谋,但要论权谋大势,终究还是不如我!“刘守光大放厥词,我却偏不理他!传令,全军急行,猛攻魏州!”李存勖大手一挥。
  魏州城遭到了晋军的猛烈攻击。魏军主力几乎都已折损在柏乡,守将罗周翰手下只有五千人。在晋军的攻击下,外城很快失守,魏军退守内城,死战坚守。李存勖此时的心思却早已不在魏州。在他看来,魏州已是瓮中之鳖,攻占是早晚的事。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渡过黄河,进图中原。
  魏州以南不远便是黎阳,那里正是黄河渡口。李存勖念及此地,忽然想起当年之事。他仰天叹道:“春风正暖,草木吐芽,自寒冬兵发太原以来,不知不觉已是春天了。年幼时,我曾随先王渡黄河。转眼已过去十余年,当年之景,差不多都快忘了。如今春来,桃花盛开,河水高涨,观黄河之景,正当其时。你们谁愿与我同去?”左右愕然。战斗正炽,李存勖竟然还有心思观景,这又是何用意?只有张承业微微一笑:“老朽愿与大王同去。”
  渡口上正好有一土筑高台,李存勖翻身下马,信步登上高台。他以手按剑,抬眼望去,但见滔滔黄河,连天接地,浩荡东去,只觉得一股苍茫之气油然而生。“黄河走东溟,白日落西海。逝川与流光,飘忽不相待……”李存勖诗兴大发,朗声吟道。“春容舍我去,秋发已衰改。人生非寒松,年貌岂长在。”此情此景,让身边的张承业也不由得心神激荡,高声和道。“吾当乘云螭,吸景驻光彩!哈哈,李太白一首古风,真是酣畅淋漓,道尽人世苍凉!人生百年,转眼即逝。与其老时悲叹,不如趁大好年华,奋而一搏!”李存勖看着那滚滚黄河水,双手向天,慨然叹道。
  黄河岸边,伟岸的年轻人和身旁那位老者站立在高台上,迎着呼啸的风声。这个画面停留在一千多年前的那个春日,镌刻进历史的瞬间。在那一刻,还没有人意识到,这个时代即将迎来一个新的王者,一个真正的战神。
  是年二月,李存勖留周德威一部继续攻击魏州,自己则亲率大军自黎阳南下,直扑中原。河对岸的上万梁军正准备渡河救援魏州,听说李存勖已到黎阳,竟然吓得弃船而退,一哄而散。驻防黎阳渡口的三千梁兵不战而降。李存勖一路占领黎阳、临河、淇门,黄河北岸各要点尽握手中。
  李存勖来势汹汹,洛阳深宫中的朱温又坐不住了。虽然身体不适,但朱温仍然不得不亲自出马,连夜北上,准备迎战晋军。而此时,正意气风发,准备在中原大地掀起一场狂飙的李存勖再次接到急报。这一次的情报,终于让晋军南下的步伐戛然而止。
  燕王刘守光看到自己的恐吓伎俩没有收到效果,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他派出细作跑到赵地的镇州、定州,到处煽风点火说:“如今幽州有精兵三十万,将随时南下,率领镇、定二州,联合河东,共图中原!然而燕、晋之间,谁来当这个盟主呢?”言下之意,你们是跟着李存勖混,还是跟我刘守光混,自己看着办吧!赵人刚刚遭遇梁军的攻击,此刻又被幽州恐吓,顿时人心惶惶。幽州放言即将大举南下之时,李存勖并不担心。但一听到赵人遭到离间的消息,顿时紧张了起来。李存勖立即找来张承业。
  “以前夫差在黄池之会上争当盟主,致使越王勾践乘机而起,灭掉强吴;而项羽贪图利益讨伐齐国,刘邦则乘机打败楚国。前车之鉴,历历在目。现在我们远行千里讨伐朱全忠,而幽州在后虎视眈眈,这是心腹之患啊,不可不防!”张承业面色凝重,忧心忡忡地说。“不错。幽州不灭,我难以全力逐鹿中原。如今梁军元气已伤,暂时对河东形不成威胁。该和刘守光这厮算算总账了!“李存勖呯地一声击在案上,愤然道。
  数万晋军一夜之间撤个精光,李存勖的目光从中原转回到身后的燕地。幽州的刘守光,李存勖当然很熟悉。刘守光之父正是李克用恨之入骨的刘仁恭。当年刘仁恭依靠李克用的扶持上位,做了幽州之主。得手之后刘仁恭立即叛晋独立,过起了骄奢淫逸的土豪生活。他在幽州附近的大安山建筑起了豪华的宫殿,遍选美女,金屋藏娇,供自己淫乐。此人不仅好色,而且贪财。为了敛尽燕地钱财,他竟然用黏土做成钱在燕地流通,然后收缴所有铜钱,挖了个山洞藏起来。之后再杀人灭口,屠杀了所有工匠,让其他人都不知道藏钱的地方。可笑的刘仁恭以为这样,便可以永远做他的春秋大梦,永世富贵。
  刘仁恭没想到,自己好色,他的儿子却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有个爱妾罗氏,貌美艳丽,被小儿子刘守光盯上了。浴火焚身的刘守光不管不顾,竟公然把罗氏在宫中奸淫。气急败坏的刘仁恭棒打刘守光,把这个不肖子赶出了幽州。不久,朱温派李思安攻击幽州。刘仁恭亲自率军迎战。没想到怀恨在心的刘守光乘机纠集了一支部队在背后捅老爸刀子,对正在前方跟梁军作战的刘仁恭发动突袭,把自己老爸活捉,囚禁了起来。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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