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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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次我无意中听到了项伯言和许汉青的谈话。
  “少爷,如果你真的爱惜紫弦姑娘,索性就收了房吧,反正这样的事在宅门里也不算什么。但她只能做侧室,毕竟她的出身……”许汉青说到这停住了,他如此老成练达,知道该在什么时候住口。
  项伯言正在专注地磨墨,磨了很久才开口:“我爱惜紫弦是爱惜她的琴技和聪慧,她喜欢弹琴就养着她去弹,喜欢画画就养着她去画画,她喜欢做什么就养着她去做什么。我与她之间只是清清白白的君子之交。”
  “少爷,那您的黄金百两和那块古玉不是白花了么?”许汉青诧异道。
  “汉青你还是个生意人啊!”项伯言笑了,指着窗前的一株盆景道,“你看这株病梅,它又有什么价值?不过是生得美,就要找三个人每天来伺候它,以供人欣赏。”
  “少爷是说紫弦姑娘生得美?”
  “看来你不懂。”项伯言摇头,“我愿意花大钱去做一些事,是因为那些事的价值远非金钱能够衡量。这世间除了钱之外,还是需要至美之物的存在的。有些东西生来就是美的,我费尽心机不过是为了给世人留住他们的美而已。”
  原来他是这样的想法啊……我心底里有些怅然。
  那就随他吧,我和那些混吃混喝的门客们不一样,早晚有一天是要离开这里的。
  后来时局慢慢动荡起来,他也渐渐来得少了,四处忙着救火,不是赈灾筹款就是募捐军饷,甚至还要搭上自己家中的财产。偶尔过来几次,也是疲惫不堪的样子,不一会就被人叫走,来的不是张少帅就是李委员。这种大人物登门之时,他也只好撇下我前去应酬。我不怪他,那时候城头上的旗帜换得比翻书还快,遭殃的只有黎民百姓,他这样的好官越忙,百姓遭受的苦痛就越少一些。
  有一晚,我外出回到房中,发现床上又摆上了两身衣服,一身是西装,一身是洋裙,另外还有一封他的亲笔短笺:换好衣服,来凉亭见我。
  他的字迹不知为何有些变形,看来他心中也是烦乱不堪。
  我在那两件衣服中犹豫了片刻,想起那晚他说的话,还是穿上了男装。
  凉亭之下的池塘已经被冬日的严寒封住了,睡莲枯萎腐败,黑色的泥沼微微散发着腐臭。
  他背对我站在凉亭边,听到脚步声后转过身来,见到我之后脸色却有些奇怪。
  他沉默了许久,突然说:“你想不想去西洋看看?”
  “西洋?”我一怔,“好玩么?”
  “好玩得很。但离这里很远,要坐铁皮的轮船出海,走很久很久才能到。我想送你去多读些书,学习西洋人先进的思想和技术,等你回来的时候,我们一起来拯救这个国家!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你想去么?”
  “想!”
  “好吧……”他叹了口气,仿佛有些失望,“英国公使是我在剑桥的学长,明天他就要回国,正好能带上你。到了英国他会帮你联系大学,一切资费和手续我都给你准备好了。”
  “你呢?”
  “你先去,过些日子我处理完赈灾的事情就来找你。”他眼神忽然黯淡,伸手再次抬起我的下巴,仔细端详着我的脸,“女娇娥还是男儿郎?”
  还是那句念白,就像我们初次见面。
  “我本是男儿郎,不是女娇娥。”我笑了。
  “随你吧……”他苦笑着摇头,抬头忽见许汉青和其他三大门客出现在凉亭外,正焦急地看着他。
  “少爷,张少帅还在等您!”
  项伯言疲惫地点头,转身对我说:“你先去休息吧,明天一早去天津坐船,所用之物我已经让人收拾好了。我今晚就要坐火车去奉天,没法送你了。”
  他说罢就迎着门客们走了上去,众人给他披上貂皮斗篷递上手杖,一边读着紧急电报,一边向外走去。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挺拔的背影……
  欧洲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好玩。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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