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星 第40节(1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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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映的最后一站,恰好在金陵。
  顾启明站在金陵的影厅幕布前,这是一个很大的展厅,座位席里有上百位观众,都在屏息等待着他的发言。他以前因为工作来过金陵很多次,但唯有这一次,意义截然不同。
  他的视线落在那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上,他想象着他们各自的生活,想象着他们走出影厅时会对这部短片有什么评价,想象着观众席里出现他最想见的那个人。
  金陵是一切故事的缘起,但它不会是故事的落幕。
  “大家好,我是顾启明,很开心能带着我的作品和大家在金陵相遇。”顾启明的声音随着麦克风传了出去,他这几日虽然睡的很少,但并没有影响他的状态,在聚光灯下,他还是那样疏朗、笔直,像是一株永不弯折的翠竹。“我很喜欢金陵,这个地方对于我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去年……不,准确说应该是今年跨年,我就是在金陵度过的。”
  时间过的多快啊,跨年的回忆还历历在目,转眼又到了一年的末尾。
  立刻有观众问:“顾导在哪里跨年的,去没去新街口?”
  “去了,人贴着人,一路踩着别人的脚挤出来。”顾启明开了个玩笑,果然引发观众席里的共鸣。他继续说,“不过跨年倒数时,我没在新街口——朋友带我去了紫金山。”
  这个答案让不少人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看大家的表情,看来很多人不知道紫金山可以半夜爬啊。”顾启明回忆起来,“晚上没有路灯,非常黑,我和朋友就在这片黑夜中顺着石板路往上走,整个金陵城的灯火都被甩在身后,只有天上的星星在跟着我们……我们在黑暗中走了很久,终于赶在十二点前走到了山顶。
  “不知道在座的各位,有多少曾经去紫金山观星。山顶很冷,但是很美,那里有我此生见过的最美的星空。”
  不知是哪位观众唱起反调:“紫金山山顶的能见度一般吧,运气好的话能看到三等星,连银河都看不到。”
  “看来这位观众很有研究啊。”顾启明笑笑,“你说的很对,其实我后来也有反思,为什么我会觉得紫金山的星星最美?世界上三大天文台,夏威夷莫纳凯亚山,海拔4200米;智利安第斯山,海拔2500米;大西洋加纳利群岛,海拔2400米……而紫金山只有200米,别说和国际上的天文台比了,在国内都只能排倒数。
  “后来我意识到,所谓的美,从来不是比较出来的。就像最好吃的菜永远是妈妈做的,最好看的花永远是恋人送的,最有趣的游戏永远是和朋友一起玩的……重点从来不是这些事物本身,而是陪着你去探索、去感受、去体验的那个人。”
  现场主持人接话:“所以顾导的意思是,紫金山的星空之所以美,是因为当时陪伴你看星星的那个人很美?”
  “是的。”顾启明坦然承认,“正是因为有陪在我身边的人,我才能看到从未见过的星空;正是因为有陪在我身边的人,我才能拍出这部短片。”
  观众席里响起一阵阵善意的笑声,大家都听出来了,顾启明这是在借着片子表白呢。
  顾启明装作没听到那些起哄声,继续说:“我看到网上的一些评价,有人说我是很有才华的青年导演,有人说我是天赋型选手,还有粉丝对我大夸特夸,说我是‘天之骄子’……这些称赞,我每次看到都觉得脸红。因为我觉得我太蠢了,太愚钝了。我见过真正聪明的人,在她面前,我像是一个小学生,我想进入她的世界,但总是找不到入口。
  “身边有朋友说,我和她不般配。她是科学家,她研究的是几十万秒差距外的星辰陨落,她的时间尺度以亿年为单位;而我呢,我是导演,我关注的是镜头,是胶片,是作者表达和商业票房的平衡。我们都很好,可是我们注定无法相融。
  “——但我不这么认为。”
  随着他的叙述,台下的观众的笑声渐渐消散,大家安静下来,望着台上句句肺腑的他。
  “搞艺术又怎么了?搞学术又怎么了?我们只是领域不同,但我们的目标都是一样的。”顾启明沉声道,“120年前,世界上第一部 电影《火车进站》诞生,但往前推几千年,人类已经开始摸索用画面表达故事,传递情感。同样是120年前,中国近代史上的第一座天文台佘山台建成,但往前推几千年,古人已经开始仰望天空,幻想宇宙的模样。
  “不论是艺术还是学术,我们追求的从来不是当下的回馈,而是希望我们的付出可以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留下一个影子,在几十年后,几百年后,几千年后……会有人踩着我们的肩膀,去追求更广阔的天地。
  “如果在人生的尾板打响之前,我们可以撬起宇宙边缘的一颗小小尘埃,那我们这一生就是有意义的。”
  顾启明环视着台下的观众,朗声道:“这是我的追求,也是她的追求——正是为了表达这个信念,我拍了这部电影短片。”
  鸦雀无声。
  过了不知多久,台下第一声掌声响起,紧接着,越来越多的掌声响起,直至响彻整个影厅。
  有人大声问:“顾导,你的那位朋友来了吗?”
  听到这个问题,顾启明忽然抬手指向观众席的正中间。
  大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可惜并未见到想象中的佳人,只见到第一排正中央的一个空位。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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